阿婆看了看我，摸了摸我的手背，然后对我笑了一笑。

    “阿婆，什么事，你说吧？”我看着有些怪的阿婆，不安地说道。

    “紫霞，你觉得阿婆对你好吗？”阿婆问道。

    这个问题立即让我联想到了，古装剧里的皇帝，在临死前，当发现了自己一直宠爱着的爱妃其实一直在背叛自己的时候，会突然地这么问道。

    是的，听到阿婆问我这个问题，我突然就像那个好像被揭穿了的爱妃，开始紧张起来。

    “好啊…阿婆，你一直都对紫霞很好，紫霞一直觉得阿婆你是这个学校对我最好的人。”我说道。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阿婆听了我的话很高兴，将我的手，摸了又摸，摸了又摸。摸了好久，她缓了口气之后，又问道：“紫霞，如果大牛他，不是死的这么早，你会愿意嫁给他吗？”

    我愣住了，没有想到阿婆现在了还会问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她此刻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其实我是不愿意嫁给他的——从来都没有想过。

    可是，看着阿婆那憔悴的脸庞，渴望的眼神，其知道她在期盼着什么，为了不让她伤心，我说道：“会的，阿婆，肯定会的！你和大牛哥都对我这么好，我怎会不愿意嫁给他…”

    阿婆听了我的话，嘴角扬起了笑容——那种很甜蜜的笑容。

    “呵呵，紫霞，那就好。唉，只可惜大牛他早走了一步…”阿婆笑完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他成家…我呀，到地下之后，都不知道怎么跟他死去的爹交代…唉，阿婆这命啊，就是苦…不过也好，就快要解脱了！”

    说完阿婆收回她的手，在床头那里摸了摸，摸了很久，摸出了个有些暗了色的金手镯来。她将这个手镯递到我面前，“紫霞，阿婆我除了你大牛哥，也就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这个手镯，我留着也没用，现在我就将它送给你，你一定要手下…你在我心目中，就像我的儿媳妇一样，呵呵。本来呢，还有一个戒指的，这戒指，非常的珍贵。，传了好几代了，可惜被大牛他给丢了，本来也是要给你的…我呀让办案的警察叔叔尽量地给我找回来，但是就是找不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说在事发现场根本找不到我想啊，肯定是被他们自己藏起来了…”

    “阿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听到阿婆这么说，我的心里就更加的愧疚了，我感觉我兜里的那个戒指在熊熊燃烧，烧得很烫很烫，烫得我的肉都兹兹的疼痛。所以，这个戒指都已经弄得我心如此不安了，我哪还有那么厚的脸皮去接下这么个大手镯。

    “唉，紫霞，你这是干嘛，你怎么不收阿婆的东西了，你不收，阿婆那是不会高兴的！”阿婆见我拒绝她的手镯，有些不高兴了，说道。

    “阿婆，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紫霞真是不能收的。”我解释道。

    “唉，紫霞，你就收下好么？”阿婆说道，“你不是说如果大牛他还活着，你就会嫁给他的么？你就是我的儿媳妇啊，妈妈把这手镯给你是应该的啊…你不收，那我真会死不瞑目的…”

    …

    我没有脸皮再收阿婆的手镯，但我更没有勇气去拒绝她临死前的这一片心意，所以，我最后还是接过了她这个珍藏了四十年的、已经有些暗色了的手镯。手镯放进兜里的时候，我发现贴着兜的那一块肉更加生疼了——

    那种被烧红了的铁钻烫着的那种疼。

    我跟阿婆说，等我家里的事办完了的时候，会再回来学校里陪她，然后，我就跟她告别，离开了她的房间。

    走出她的房间的时候，我永远地记下了她在看我离开时的那种不舍、害怕的眼神。

    李校长一直在外面等我，见我出来了，朝我走了过来。

    “走吧，紫霞，到大操场走走。”

    走到我面前，他对我说道。

    “嗯。”我点点头。

    秋天的大操场，早已没了生机，这里仿佛是一片枯黄的世界，无数走向生命尽头的将死之物，诉说着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留念。

    与李校长的最后一次在大操场，是在远处的那片地瓜地，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在地瓜地疯狂缠绵的那一幕幕，还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柔情似水的情话。只不过，那块地瓜地里的地瓜大概是被他的主人挖走了，那里除了一对黑色的泥土之外，什么也没有了——我喜欢的那些绿叶，全不见了。

    荒芜的土地，伴随着这有些微凉的秋风，我更感觉到了人生如秋的那种凄凉，那种淡淡的悲伤。

    “看来阿婆跟你的关系很好，临走之前，谁都没见，就是要见你。”

    我们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彼此大概都在想着心事，一直沉默着，也不知是李校长有意还只是巧合，在走到那片地瓜地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

    他继续道：“没想到，阿婆她在这所小学干了三四十年，跟好几代的老师打过交道，也跟很多老师建立了感情，但是没想到，在临走之前，会只想到你。”

    我一开始没感觉到什么，但是从李校长后面的语气里，我却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抬起头，看了眼他，突然觉得他这个人，有时候有些自私的味道。

    “李国勇，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跟我玩这么深沉的文字游戏，我不怎么会玩。”我瞥了他一眼，用有些决绝的语气说道。

    这下轮到李校长沉默了。他也只是啊困难了我一眼，然后即低着头，然后用脚踹着地上的小石子。

    大概是过了三分钟，我们走到操场的另一头，有鱼塘和菜地的那边，李校长才抬起头，看着我，说话了：“紫霞，你跟马大牛到底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