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罗】第六集 六月飞霜 第十一章 月夜暗渡 雨疏风骤

作品:《江山云罗

    2018-11-16【第十一章月夜暗渡雨疏风骤】“世间女子无数,女子虽不如男,却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该被男子肆意凌辱,只当做取乐泄欲的玩物。我不愿此生浑浑噩噩,多杀一个贼党,便是让女子们少受一份折辱。我这条命不比蝼蚁值钱,自己也看开啦,便是死在贼党手上也没什么。我只有一个请求,若哪一日我死了,吴大人,务求你可怜女子体弱易欺,定要杀尽贼党为天下除害!”孟永淑的话依然萦绕在吴征心头,印象里她一意孤行,偏激难交,满心仇怨。可不想除了为自己复仇之外,凄惨的遭遇也触动了她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她的焦急,迫切,冲动俱因心中有执念,只可惜在这个世间,她一直太过孤独。心里话当是从未对人吐露过,今日会对吴征说出来也因接触之后察觉这个男子与众不同。他待女子有着超乎寻常的,难以理解的尊重,或者说不单单是女子,待任何人都是如此。即使看着她丑恶而恐怖的面容身体,惊诧与害怕之外他并没有歧视之意。孟永淑从未见过这种人,只知道懂得尊重旁人的人值得吐露心里话,也值得托付一些东西。祝雅瞳与吴征并肩而行时也始终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在书房里关上房门坐定后,祝雅瞳道:“采补元阴?我所知的只有燕国皇家《九转玄阳诀》,为何贼党也会?”吴征暗叹了一口气,祝雅瞳与自己所思所想不同。这也怪不得她,她虽是世间最顶尖的人物,终究不像自己来自于后世,多一些众生平等的观念:“贼党的功法唤作《玄元两仪功》,其中有诸多采补之术。刘荣的武功飞涨正来于此,你不是知道么?”祝雅瞳抿了抿香唇,神情异常凝重道:“你有所不知,世间武功虽是殊途同归,却各有法门,其细微之处千变万化,绝少修炼过程中便效用相当的。孟永淑方才所言的采补之法据我所知,天下间只有一家会。”吴征始终看着她,目不转睛。仙子般的美妇少有如此郑重其事之时,且脸上的神情极其古怪。平常时她诸事淡定,即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现下她的面颊太过庄重了,几乎如刻意绷起来一般。吴征自问若是哪一日明知有人即将探问自己心中最深的隐秘,譬如下一句就是:“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为了不让人看出心中所想,就会这样刻意庄重严肃。且祝雅瞳方才特地多问了孟永淑一句,还比划确认过,难道祝雅瞳也会燕国皇家的绝密武学《九转玄阳诀》?“是哪一家?额,能说吗?”吴征装作不知问道。“没什么不能的,但你不可对外说起,否则易惹大祸。”祝雅瞳凑近螓首送来款款幽香低声道:“燕国皇家的《九转玄阳诀》!”吴征心道一句果然如此,不仅是证实了长久以来关于《九转玄阳诀》,《玄元两仪功》与《娉女玄阳诀》之间的猜测。也察觉祝雅瞳看似随口作答的神色实在太过刻意了,当是在掩藏着什么秘密。“祝家主怎知的?”饶是做足了准备,吴征还是压抑不住指尖一抖心中一颤,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无论是双修还是采补之法,祝雅瞳似乎了然于胸,若非有过经历又怎生知之甚详?“祝家不知道的事情很少。”祝雅瞳双眉深锁紧抿香唇,目光飘向远方呆了片刻才道:“《九转玄阳诀》,《玄元两仪功》,莫非真有什么关联?此事牢记万万不可再对人提起!”这么重大的信息居然告知吴征知道,足见待他的信任。吴征点头道:“我记住了,也忘记了。”“又耍嘴皮子,咯咯。”祝雅瞳忽然掩口娇笑,仿佛迷雾重霾之中忽然洒落万道阳光,瞬间驱散了灰色。动作实在太过优雅好看,语声宛若风铃轻颤动听悦耳,吴征不由一呆失神,祝雅瞳轻甩水袖徐徐道:“你方才失态了,就是手抖了一下,为什么?不许瞒我!”“啊?”吴征彻底呆住了,喉结一阵翻滚。十二品高手的能为远超吴征的想象,祝雅瞳还曾传授吴征神技【观风听雨】,即使她正心乱如麻之际,身周的一切也尽收眼底,吴征指尖的颤动并未逃过她的善睐明眸。从掩口娇笑到莺声怯啼,无一不是刻意迷乱吴征心智,现下忽然转入正题果然让一向心机深沉的吴征大为失态。“是不是?是不是?老实说清楚!”祝雅瞳托腮戏谑着目光俏皮万分,实则然会看看,不想从此深刻脑海挥之不去。在亭城与雁儿定情之时法诀在不经意间自然而然地流转,从此也身负《玄元两仪功》内力,实在是个大意外。不过其中采补之法太过伤天和,我没试过。”有了这么多有力实证,祝雅瞳又印证了两门功法采补之术的相同之处,再说不是一脉同源实在牵强。吴征慌忙解释没用过采补之法只用双修,也怕给美妇留下个不好的印象。不想祝雅瞳的心思压根儿不在他是否采补过女子上面。“你……你……我……你功力进展飞速,我早该想到的!”祝雅瞳狠狠一挥掌越加惶急,深深呼吸强行定下心绪才缓缓道:“贼党的功法必有极大的隐患!这干人都是百死凶徒,却心甘情愿为贼首驱策,加之总要豁出命去捕获些女子,恐怕未必都是好色如命,而是不得不如此为之。你怎地这般糊涂?“吴征见她酥胸起起伏伏如怒浪涛涛般剧烈,焦急以外也是气之极矣,尴尬一笑宽慰道:“倒也没什么太了不得的地方。就是内力进展太过迅速,经脉难以相容而已。我的《道理诀》正是克星,你看我练了许久不是无碍么。”“隐患于身未必自知!你把《玄元两仪功》给我。”祝雅瞳玉掌平伸道:“《道理诀》能不能也给我?”“这……”祝雅瞳的要求太过唐突,何况《道理诀》即使是她没有吴征的帮助也看不懂,可终究是昆仑派的武学,哪有授予外人的?“《道理诀》势所难为,你莫难为我。《玄元两仪功》则有些古怪,莫要害了你。”“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祝雅瞳媚目一瞪面庞微红啐了一口道:“倒也不忙!你说《道理诀》能化解膨胀的内息?那我倒要试一试了!“她见识极高,吴征的武功高低一眼便了然于胸,但是莫说交手,便是演武也一次未曾有过。吴征方才说的话一语双关,明处是提醒祝雅瞳功法看了难以忘记,不经意间会自行流转修习。暗中之意也是实在妒火万丈,忍不住想探一探美妇是否有伴侣。这话问得极其隐秘,但话中之意还是被祝雅瞳听了出来。探问的结果自然让吴征吃了颗定心丸,可谓喜出望外。不想形势剧变,祝雅瞳居然要考校自己武功!和一个十二品高手还打什么?直接跪地求饶就是。“什么?喂喂喂,要出人命了啊。”吴征怪叫中身形电闪,此生以来轻功从未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不过一转念头的片刻,一只香风弥漫的柔荑已从左肩侧绕来捂住了嘴,嫩手又香又软,动作又温柔得很生怕弄疼了他一星半点,可却硬生生将破嗓求救声给堵了回去。旋即右肩也被扳过,吴征轻飘飘浑不受力地转了半圈,只见祝雅瞳凝肃非常道:“莫要胡闹!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美妇一甩水袖如抖出朵朵流云,暗藏袖中的掌影纷飞更是忽左忽右似虚似实。十二品高手每一招无不蕴含武学至理,吴征身周俱是祝雅瞳纤美如玉的手掌,尚未与她有实质性的交手便觉一股巨大的压力正如无边云雾一般排举推来。“小心!”祝雅瞳掌势下压,每一掌俱由虚化为实,由极致的花巧变作一张密密实实的天罗地网!吴征一身冷汗!祝雅瞳全无杀气,比之她与忧无患对决时的全力施展在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可吴征还是觉得压力与危机之大前所未有!他圆睁双目以快打快,只听噼噼啪啪暴雨般的声响连绵不绝,漫天掌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只是祝雅瞳身形不动,吴征却像只兔子般上蹿下跳,掌,臂,肘,腿脚,能用的全数用上,饶是如此还是肩头与腰际各中了一掌。“真要出人命了!”百忙之中吴征惊叫一声向后疾退。费了全身的力气方才让天罗地网消失,然而这一张罗网无穷无尽,祝雅瞳一抖手又是一张!轻功虽是绝活,又哪能逃脱绝顶高手的追捕?“莫要耍花巧!好好接住!”祝雅瞳腴润修直的长腿一伸,吴征应付掌影已然不暇,那还能接得住?腰际被她足尖勾住再也逃脱不得,只能拼尽全力硬生生地接掌。“你的内力好怪。”祝雅瞳在吴征胸口印了两掌,只觉两股反震之力传来,当下略有宽慰吴征的内力竟然收发随心:“开口答话。”吴征心中正叫苦不迭,强撑一口气答道:“就是……这……样。”“我不觉得你的经脉有多宽广,因何而来有容下肆虐内力的自信?”反观祝雅瞳则一如平时,甚至连声音还甜了不少无止。吴征陡然顿悟,忙运起《道理诀》将内息散于四肢百骸!以祝雅瞳的盘算,按吴征现下的修为已是内力鼓荡到了极点,丹田再也容不下一丝半点的内力。不想正欲撤掌时忽见吴征身周仿佛大了一圈,满是血色的面庞也白皙了不少。狐疑之中见吴征微微点头示意无妨,遂又将内力推进了半寸。武者修炼的内力最是强猛霸道,丹田气海又十分脆弱,多出一分也受不得,遑论祝雅瞳将苦修二十余年的精纯内力灌入?吴征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云淡风轻。这不是祝雅瞳撤了内力,而是吴征将丹田中的内力分散,自然再度蓄容有余。祝雅瞳错愕片刻撤去掌力,凝重的面容放松了许多道:“好神奇的【道理诀】!”“若是有毛病,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肆虐了不是?”吴征伸衣袖抹去一头的汗水,祝雅瞳虽一点杀气未露,十二品高手的出招仍让他难以抵挡,心力交瘁。“累着你啦,快坐下歇歇。”心情坐了趟过山车好歹落回原位,祝雅瞳笑吟吟地扶吴征坐下,又是端茶送水,眼珠子一转道:“我刚才的掌法使得怎么样?”“厉害!还好看!”吴征吃了回苦头,大喇喇地享受一番美妇的服侍神清气爽。“有多好看?”明知此番举动容易引来爱子的误会,祝雅瞳也实在难以抵抗心中的亲近之念。且方才好生让爱子吃了会苦,难免疼爱一番。“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简直好看极了!”这几句盗词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祝雅瞳方才施展的武功威力当然不能与【魔劫昙步】相提并论,但姿态之娴雅好看让吴征脑海里回荡的尽是《洛神赋》。“还有呢?还有呢?”几句词之清新华丽闻所未闻,祝雅瞳惊异于爱子的盖世之才,急盼再听上几句。“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颧。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从孟永淑一片阴风惨雾的往事中,居然得知祝雅瞳竟无伴侣实是意外之喜。吴征抑扬顿挫地念完,心中难免悸动不已,或许自己真的有机会?“还有没有?”祝雅瞳越听越奇,心中更是极爱难舍,芳心可可,只盼能多听上几句。“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如果还想要,那是真的没了,吴征念完最后几句适用的之后咧嘴尴尬一笑道:“内个,咱们该去用晚膳了,好饿……”“额……”祝雅瞳哭笑不得,恨恨地在吴征肩头扇了一掌道:“走了走了!哼,今后每三日我考校你一回功夫。“心中却暗道:自被族中当做祭品一样献给栾广江之后,再无人对我说些好听的话儿,不想今日竟是小乖乖对我甜言蜜语。两相比较从前听过的那些简直连人言都算不上!这等天赋之才当真是……嘻嘻,难怪陆菲嫣这等女子也给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不愧是人家的宝贝儿子。“今夜动手么?”“宜早不宜迟,早些有个头绪或是结果才好。午夜时我与师妹们分头入锦兰庄,你就莫进去了。锦兰庄内里还摸不清虚实不比别处,万一失手给人抓了现行,你有官位在身大为不利。”尚未有把握探知锦兰庄里有甚不妥,内里也说不准有高手隐藏。万一不慎露出行藏,北城令大人夜入锦兰庄,那可真是说不过去。对此祝雅瞳已是思虑周祥。“也对。”吴征略有不爽,不过一想柳寄芙等人俱是十一品高手,自己一个九品跟了去十足十拖后腿的,遂道:“我穿了官袍在外接应,若有失手就光明正大进去要人,谅他们不敢违抗。”“蟠龙金牌管用么?”祝雅瞳揶揄笑道:“让月玦与你一道儿,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哈哈哈,原本是不管用,但是拿来吓唬人还是成的。除非他们真的现下就想造反!”天阴门人向来清修,连带发的也不例外,除了冷月玦时常来找吴征之外,余人皆是难得一见。祝雅瞳简单吃了几口便寻同门们去了,天阴门探查自有些隐秘的法门不足为外人道。吴征候了小半时辰等来陆菲力感。“名门弟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贼党捉了孟永淑怕是机缘巧合,百年难得一遇才对。若我是贼党岂有如此轻易放过之理?这等人留在手里定然大有作用,何需残其肢体搞得不共戴天?还搞得激起长枝派怒火遭遇灭顶之灾!或者贼党无心用她,回头一刀杀了弃尸悬崖便是,怎地又放了出来?”陆菲嫣百思不得其解,竭力回忆吴征所述说的点点滴滴沉吟道。“我也有许多猜测,可是均证实不了。只期盼拙性大师能恢复那间石室原貌,或能挖出其中隐秘。”吴征甩了甩头驱除杂念道:“用完晚膳我得去养足精神气力,今夜怕又是不平静。”“我……能一起去么?”陆菲嫣期期艾艾,软语相求像个跟着大哥哥在身后屁颠屁颠的小丫头。“你今天怎么了?”吴征哑然失笑:“莫做这种神态,求也没用。晚上你只能乖乖去洗得香喷喷的好好睡一觉,明日雨霁山上还有得忙活。”“人家想帮你的忙。”陆菲嫣樱唇一扁,目蕴水纹清光四溢,以其成熟艳丽之美扮演小姑娘的清纯可怜,说不出地媚态横生。“现下你不能与人争斗,安心晋阶了修为再说。雨霁山那边你可不是帮了大忙么?又不是非要打打杀杀才是帮忙。”宽慰好陆菲嫣又养足了精神,戌时时分吴征坐上马车施施然来到南城钻进一处小茶楼。掌柜的眼尖,认出这位被千叮咛万嘱咐过身着青袍,头上戴着蓝色方巾的公子。被掌柜的引来一处静室,只见一名娇小女子白衣如雪,静坐在窗前一动不动,连衣带也不曾晃动一星半点仿佛一座冰雕。“你来了?”冰娃娃扭头一笑,仿佛从覆及全身的冰棺里钻了出来,一笑吹散白雪,似有春风拂过。“又要麻烦冷师姐一趟。”两人熟识又有了迭府外宅奇幻旅程之后,相处时冷月玦已不再是从前冷若冰霜的模样,神情的丰富让整个人都明快起来。三不五时的比武切磋吴征常能见到她的笑容,虽比不得祝雅瞳,顾盼等人时时将笑容挂在脸上,可她本就容颜俏丽堪称绝色,先前面无表情现下忽然有了神采,笑起来时那种震撼的惊艳犹有过之。“哪里麻烦了?”冷月玦眼睑半合脸颊晕起一抹淡淡的红潮,扬了扬下巴示意吴征坐在身边:“你一个人?”“还请了瞿捕头,她带些精干的捕快分散了隐在锦兰庄四周。”这是害羞吗?吴征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揉揉眼睛。“瞿总捕头?嗯,若有意外明面上由捕快们去打理最合适。你们思虑得真周祥。”冷月玦捧着下颌一想后赞道。“锦兰庄里可不简单啊。”吴征感慨地道:“还记得咱们那回去里头挑选衣衫么?那个付柳赟居然敢来搭讪!呵呵,一个初来京城的土包子,锦兰庄老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而已,见了我和雁儿面不改色,还敢明目张胆地触我霉头?锦兰庄老板都不敢做的事他敢做,除非这是个傻子!冷师姐看他像傻子么?能是一般人么?““什么叫搭讪?”冷月玦好奇问道,随即醒悟有些不好意思道:“一般人是不敢,那个画糖画的货郎就害怕得很。”“额……”吴征险些被冰娃娃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噎得捂脸,思虑一番解释道:“与陌生人答话叫搭讪。不过若是一个人主动与陌生人答话大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譬如冷师姐美艳动人有沉鱼落雁之貌,走在大街上忽然来个陌生男子问安,又要请冷仙子喝一碗糖水,你说他若不是有甚目的,何须如此?”“那定是瞧人家貌美,有意套近乎都是轻的了!沉鱼落雁又是什么?没听见过如此说人貌美的。”冷月玦又好奇问道。吴征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今夜怎地老是漏出些不合时宜的用词来。冷月玦也是!夸她好看,一副大义凛然正当如此的模样受了不说,现下正是心中正忐忑不安之时非要扯东扯西,在办正事好不?郁闷地一瞄身边的娇小丽人,只见冰娃娃一双美眸盯着锦兰庄,说话时也目不转睛,只是微微侧过下颌示意。可勾起的嘴角竟让她显得有些狡笑,一副小心思得逞的模样。吴征见状心中一动暗暗感激,冰娃娃一向看似诸事不关心,可吴征知她心中汹涌澎湃心思十足。现下也是猜到吴征心情紧张,刻意说些松快的话儿。“我从前看些送过这些给我,今后也不会有。于我而言这很特别,远胜旁物。”吴征微觉有异一时又想不明所以然,见冷月玦珍之重之也不免开怀道:“冷师姐既然喜欢,我回头将些诗词整理好,再央我陆师姑将曲子编写成册,多赠一些。”………………………………………………………………………………………子时人静,天阴门人身着夜行服悄然潜至高墙下的阴影里。吴征在茶楼上籍着月光看得分明——此处也是唯一能在暗中看见柳寄芙,索雨珊,郑寒岚三人隐藏之处的视角。“不是说倪前辈一道儿么?难道改了策略?”按原本的计划,祝雅瞳领着姜如露与孟永淑一路,其余四人一路。看不见倪妙筠让吴征心中狐疑着问道,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距离你看不见她的,除了义母大人咱们谁都找不着,但她一定就在那里。”冷月玦淡淡道,又恢复了从前的清净寡淡,只是话语明显多了。“好厉害的隐匿之术!”吴征陡然记起这名女子在迭轻蝶的外宅处幽灵般地现身,以一手云山雾罩般的剑法转眼间刺杀了同级高手。此时他才瞧见一名女子凭空出现在柳寄芙身侧回头打了个手势。今夜的月色太好清辉遍地本不是探查的好时候,可吴征就是没能看见她,如若不是倪妙筠刻意现身……吴征伸手打了个无忧的手势作为回应,直感背后一身冷汗。四人在墙角下等了两炷香时分,倪妙筠才打了个手势一同翻入院墙,动作轻捷如狸猫,优雅而好看。入锦兰庄探查前她们都带了传讯的焰火,而分拨调配也考虑十分周全。祝雅瞳那边由她压阵自是安全无忧,这一面的四女虽是柳寄芙为长,可领头的却是倪妙筠,有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藏匿功夫在或许比祝雅瞳还要隐秘。即使撞上了高手,以天阴门四位十一品高手合璧的能为也可安然无忧。随着交手经验的丰富,吴征也深切体会到身为名门弟子的优势。即使品阶相同与一些中小门派的弟子比起来也是占据上风。倪妙筠刺杀项自明时固有偷袭之功,可若不是造诣更加精深又岂能如此举重若轻?锦兰庄占地甚广足有两顷多地,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南城也是数得着的大院落。比之迭府,胡府,韩府等权贵府院都不遑多让。其形以建以八角,形似一个八卦,打开门做生意,庄子里平日人来人往得多了倒没见过什么隐秘所在。依吴征和祝雅瞳的猜测,锦兰庄有问题的不是地方,而是人!譬如那位刚来京城的付柳赟.比之柳寄芙那一边,祝雅瞳与姜如露,孟永淑这路动作就缓慢了许多。孟永淑的武功弱了一大截,可她最熟悉暗香零落,领她前来认人是应有之事。锦兰庄里若有什么蹊跷之处她也最能看得出来。祝雅瞳没在树丛中,透过树叶的缝隙左右张望又侧耳倾听,确认无虞后才轻轻晃了晃树干,姜如露落在最后紧跟孟永淑而来。祝雅瞳指着前方一处小院悄声道:“这里是悠然居,付柳赟当日正从这条小路前来。依庄子的布置,小路尽头连通居所,咱们顺路去看看。”石子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两旁俱是些鲜花翠竹的植株穿行其中大为不便,三人的行进更比此前慢了许多。祝雅瞳分花拂柳地寸步前进,原本锦兰庄只是一家商号,不比迭轻蝶的外宅早已布下暗桩无数,大都是些普通防备毛贼的护院,可心情凝肃之下,不久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花了小半时辰才靠近居所一带,祝雅瞳取出只瓷瓶打开在身周抖落一片粉末,又递给姜如露与孟永淑道:“洒在身上,我没回来前莫要漏了行藏。”粉末初闻时无味不明功用,待祝雅瞳离开之后才觉那股虽潮糯却幽莲般的体香消失无踪。孟永淑暗暗惊异,比之祝雅瞳已不仅是修为上的落差,眼光,见识与小心谨慎无一不处于下风。女子身上冒汗之后异香扑鼻,若有心细者难免要漏了行藏,祝雅瞳随身携带怪异的粉末,可谓准备充分。一排居所自有贵贱之分,其中给主人居住的看上去共有四处。子夜时分房门牢牢闭紧,盛夏即使在夜晚也闷热非常,轩窗倒是俱都被支起透风。祝雅瞳一步三顾逐一探查,只见左二房中一人呼吸悠长似有似无,显是有精湛的内功底子。她全力施为,闭着呼吸挨近窗棱狸猫般跃入,一瞥之间只见一名面色苍白的俊秀公闻细针入肉与惨呼声显是落了空。付柳赟在一处空旷斗室里,方才的八枚铁菩提让他惊魂未定之余,也在等待祝雅瞳身中机关加以擒拿。闻得细针入壁之声微一错愕,心中警兆大起怪叫一声亡命奔逃。牛毛针发虽既隐秘又迅速,但祝雅瞳全力施为奔行,银针射到她早已离开机关处足足二尺有余,布置精巧的机关就此落了空。她更不停步反而加速前行,虽不时踩中机簧触发无数暗器,又怎奈她身法趋进如神。一丛丛的暗器夹杂着各色薄雾喷射而出,暗器全数落在身后,而片片薄雾一触眉心那片淡黄色的光晕仿佛被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偶有些白雾透过光晕,被祝雅瞳口含一颗丹丸呵气一吹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付柳赟的怪叫与脚步声传来,正在前方转角。祝雅瞳一跃而至,正见付柳赟满目骇然撞开一扇石门隐入其中,石门合上之时又传来机簧转动声,当是石门之后有些特制的门闩用以阻敌,一时难以攻破。祝雅瞳并非全然追不上,若是全力施为当有阻止付柳赟逃窜的可能。可她刚踏了两步便圆睁美眸四处打量这座石室。三人高的石室并未做过装潢,有些土块都已斑驳脱落,仅仅是挖出了一个洞而已。牢牢吸引住祝雅瞳目光的则是另一扇石门。半人高的门板却是用整块玉石雕刻而成,六块红色宝石镶嵌其中的道道凹槽边缘,似是做了机簧可以四方移动。正中央上刻画着十六宫格,其中四格里已填上奇异的字符,岁月日久蒙了无数尘灰更加看不清晰不明其意。“这里是……是了……定然是了……”祝雅瞳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还不时擦一擦水光潺潺的额角呢喃道:“祝家修行离幻魔瞳的秘密,竟然在这里?”玉石门板烁出淡淡的荧光,映得六颗红宝石熠熠生辉,在一片黑暗中极为眩人。祝雅瞳急促地呼吸,好不容易按捺下施展离幻魔瞳一窥门板隐秘的欲望与好奇——强敌在侧还不知有多少,贸然施展绝技风险太大。传说中这一处地宫隐秘极多更暗藏财宝无数,可要打开玉石门板非得出全力不可。祝家几十代修炼离幻魔瞳,最具天赋,修炼得也最精深的非祝雅瞳莫属。可传说中的地宫即使祝家也从未发掘过,玉石门板更是传得神乎其神,未明事物的恐惧威慑之下,祝雅瞳实无半点把握。先祖谆谆告诫开启之时务必全力施展否则必遭反噬,这就不比在长安城时轻松制住栾采晴,还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柔惜雪的进招之时。祝雅瞳一挫银牙断然返回。付柳赟曾以铜管发出警讯料想已惊动锦兰庄中人,祝雅瞳入地道时已吩咐姜如露与孟永淑加紧戒备,若有危险即刻发出传讯焰火召来同门助阵。以几位师妹联手的能为当保地道入口安然无恙。穿越过漫长的甬道,外面忽然传来兵刃交锋与呼喝之声。祝雅瞳在地道口急速探了下头确认并无埋伏后一跃而出!姜如露手持一根精钢戒尺腕部一抖砸开口朴刀,尺尖一弹正点在持刀大汉的臂弯。那大汉面色变得煞白冷汗狂冒,显是被这一尺打得痛入骨髓,踉踉跄跄地连连后退。“哪里来的毛贼!”一名持剑男子看装扮当是护院首领,见来犯之人武功高得不可思议,怒骂一句壮了壮胆色吼道:“并肩子齐上,拿下了老爷子重重有赏。”一众护院呼喝着各持兵刃上前,忽然眼前一花,又一名黑衣人仿佛凭空现身,抡起浑圆笔直的玉腿凌空横扫!简简单单的一招却似漫天花雨,足尖过处哗啦啦地护院们倒了一片。“怎么只有你一人?”祝雅瞳看不见孟永淑,眉头一皱急切问道。“她追者个男子去了。师姐令我守在这里,我不敢追。”姜如露亦是清修女尼,说话依然不紧不慢:“她惊动护院,我已放了绿色焰火召唤师姐妹们赶来。”“不必了,让大家都走,我来挡着!”祝雅瞳心中砰砰大跳直欲突出胸腔。倒不是因护院人多,而是发现了地穴的秘密一时心动神摇,这个秘密却是需要紧守不足与外人道的。“是。”姜如露又引燃一枚蓝色焰火。………………………………………………………………………………………锦兰庄里燃起一点绿色火焰,不久即逝,像是寻常人家放了枚讨孩童欢心的小烟花。吴征霍地站了起来扒在窗口极目眺望街角。绿色火焰是露了身形提醒同门注意,也召唤同原地等候接应,两人就此失散。孟永淑如今不见踪影,若是索雨珊口中所言之人就是孟永淑……此前的交锋贼党节节败退,本就有诈败诱敌之嫌,孟永淑若是身为内应后果不堪设想。“多谢索前辈。我送您。”吴征焦急万分一时不及细想,索雨珊惯常清修,话也已毕,要离去他不敢强留忙起身相送。“不必了。吴施主尚有要事不必在意旁枝末节。”吴征将她送到门口,见廊上瞿羽湘正在等候。总捕头一见索雨珊便有些错愕,目光不由上移到那颗落发的光头,索雨珊走后还不断打量背影。“你又干什么?”这拉拉妹子如此肆无忌惮地不敬,莫非又起了什么歪心思?吴征大为不爽低声呵斥。“祝家主已安然脱身先回了吴府,嘱咐你也快些回去。”瞿羽湘通报了一声,又从廊边确认索雨珊远去之后轻声道:“她落了发定是个修行的女尼了?”“索前辈清修多年!你别动歪脑筋。”尼姑你也看上了?吴征气得屈指在她头上一弹。“哎哟。你干什么!我说正事儿!”瞿羽湘摸着脑门发疼处居然未曾发怒,反而正色道:“她方才与你说什么?”“现下不能说,怎么了?你管好自己的事情。”“这人若是说了什么未必是真,你留个心眼!”“什么意思?”吴征看她忍着被自己打疼的委屈一脸严肃,也不由有些紧张。发生了太多事情,脱离掌控的更是一件接着一件,着实有些惊弓之鸟。“女尼?哼!”瞿羽湘冷笑一声道:“这人三日之内才与人颠鸾倒凤贪欢无尽,还是个女尼?”吴征这一回是真的懵了,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我怎么听不明白。这等事情你也看得出来?“瞿羽湘咬了咬牙,不敢再有避讳一字一句道:“我是京城总捕头,案犯见得多了!只消女子三日之内有行房事且乐得癫狂,休想瞒过我的眼睛!你听清楚了,这人三日之内若没被男子插得尿将出来,我把自己的头割了喂狗!”吴征手捧额头一阵晕乎乎的,女尼?燕国的出家人来到万里之外的成都城,与男子颠鸾倒凤?还被插得尿将出来?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可瞿羽湘不论与自家关系怎样,前段日子的乖巧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装出来的,总是自己人,没有道理去冤枉索雨珊,也不需冤枉。且她观察女子的古怪本事倒是货真价实,这一点吴征可是心服口服的。“你说的……嗯?!!!且慢。”吴征长吐了一口气,忽然伸手向瞿羽湘耳朵抓了过去。“啊哟!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瞿羽湘反应也快幡然醒悟,拔起长腿就逃。“哼。”吴征也不追赶冷冰冰道:“走了永远莫要回来。”一言仿佛金科玉律,瞿羽湘果然一个急停苦着脸回头,老老实实让吴征揪住耳朵不说,还不住道:“我下次再也不敢瞒你了,再也不动小心思,有什么事情都即刻禀告夫君。”“你本事不小啊!怪道近来乖巧如斯,我还道你是不是忽然转了性子还是猪油蒙了心!原来把歪脑筋打到我府上来了。”吴征有些气急败坏,几次提起手来又想给几个爆栗,好容易才生生忍住。这拉拉妹忽然从死对头变得异常乖巧,始于天阴门人来成都入住吴府,她随着韩归雁前来助威。此前一夜吴征与陆菲嫣几番鏖战才满足共眠,乐得癫狂还是说得轻了。定是陆菲嫣的模样叫瞿羽湘看了个清清楚楚,加之吴征此前曾对她说过若嫁入吴府,对她只有天大的好处。两相映证,瞿羽湘就是再笨也能猜得出来吴陆之间的关系,何况她还是个精明细致到极点的总捕头!瞿羽湘抿嘴嘬泪委屈无比道:“人家真的错了嘛,以后再也不敢了。夫君饶了这一回!”“夫君?谁准你这么叫了?啊?嘴上喊我夫君,心里想的夫君是谁呢?”吴征冷言冷语地嘲讽,总算念及瞿羽湘还是心向自己未曾作怪,还不住巴结讨好一心想要入了吴府。否则与陆菲嫣的私情被她知晓,只消传扬出去大事休矣。吴征汗了一把心中暗道:还是雁儿厉害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家一点不敢得罪你我才跟着沾了点光。这下……算不算完完全全是自己人了?瞿羽湘还待哀求,静室内忽然出现个娇小的人影,面孔绷如霜雪般生寒,双目射出电光,一掌已提在空中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了一句:“得罪!”一手托香肩,一手环膝弯将她抱起。冷月玦唇角张了张,面泛红晕移开目光悄声道:“也是,那不怪你。”“人家身上麻……”“自己走!”吴征闷喝一声气鼓鼓地抱起冷月玦疾行,留下瞿羽湘搓着手樱口一扁一扁,似对错过了亲近一番【仙舞洛川】的天赐良机甚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