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仍在继续，石烨星伫立在手术门外像个木头一样怔怔的望着手术灯，堆满了眼眶的泪水像没关住的水龙头一样，颗颗泪滴顺着颧骨往下滑，被眼泪冲刷过的肌肤刺刺的痛，他的身上残留着舒珂的血，干涸的褐红印迹在他的衬衣上绽放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急促的脚步声纷乱的响起，石烨星呆呆的转头，只见莫岑溪和那天在酒吧里所见到的漂亮男孩急切的跑了过来。

    莫岑溪的脸色过于苍白，往日幽深平静的双目却已是波涛汹涌，他跑过来时毫不犹豫的一拳头砸在了石烨星的腮帮上，声音咆哮着怒吼，“告诉我怎么回事！！”

    尹默还是头一回见到莫岑溪这么不安的神色，他赶忙抱住莫岑溪微微颤栗的修长身躯，声音如小猫哽咽般的劝道，“溪，冷静点，求求你，舒珂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呜嗯。”说着说着却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被一拳头砸的重心不稳的石烨星扶着墙安静的站直身体，红着的眼眶仍在淌着泪，被打的腮帮红紫的肿了起来，嘴角沁出鲜红的血丝，“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一直陪着她，她走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哪怕是死也一起死，都是我的错……”

    石烨星反反复复的说着这些话，神情痛苦的仿佛可以在下一秒就去死，“如果我没有喊她出来，没有去买酒，她就不会一个人去买小吃，她就不会有落单的机会……”

    莫岑溪仰头发泄的大叫了一声，双手烦躁的将一头清爽的黑发揉的一团糟，他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可是他不能哭，只要他一哭，尹默也会哭，这样不吉利……

    手术门轻轻打开，一名全身是血的医生走了出来，拉下口罩一脸郑重的说道，“请问谁是舒小姐的家属。”

    石烨星翕动双唇片刻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不是她的家属，也几乎算不上男朋友，原来他们两个人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爱着，舒珂她好像都没有承认过……

    莫岑溪神色紧张的开口，“我…我是，我是她的弟弟，请问她有什么情况吗？”

    医生叹了口气，“其实救回来的希望还是有的，只是她的求生意志很低，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刺激她的求生意志吗？”

    “让我进去试试，可以吗？”莫岑溪皱着眉头祈求的看着医生。

    “好吧，进来后换上隔离服装。”

    石烨星默默的看着莫岑溪走进去后，手术室的门又关上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上……

    尹默看着石烨星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叹息，“舒珂一定会没事的，不要太担心了。”

    ……

    各种各样的塑料管子插在舒珂身上，医生说舒珂的左腿皮肤组织受到了严重伤害，可能还需要植皮，在受到撞击时，多处骨折，不过这些都还算是小问题，主要还是在病患的意志上，有些人哪怕是医生说救不活了但都能活过来，这就是求生意志。

    莫岑溪看着头戴蓝色帽子的舒珂躺在手术床上毫无生气的闭着双目，心脏仿佛受到挤压一样喘不过气，他站在一边看着医生们忙活，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他酝酿下了情绪，抹去眼泪掷地有声的说道，“舒珂，我们是姐弟也是朋友，这些年的相伴，你不会这样撇下我离开吧？这些天来冷落了你是我不好，以后你就住在我家好么？我和小默还有你三个人快快乐乐的活着，我再也不会说你打扰我和他的二人世界了，我会让小默做很多很多的糖醋里脊给你吃。”他恍惚中想起前段时间舒珂几乎天天往他家跑，原因可能是潜意识的不想回到那个充满腐烂气息的房屋当中吧，可是他当时竟然还说伯母做糖醋里脊很好吃……那时的她应该就已经失去了母亲吧，她什么都不说，只是逃避，还装作找东西般低着头在抽屉里翻来翻去，她的抽屉能有什么？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低着头掩饰眼泪的她……

    “舒珂，快醒醒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莫岑溪忍着抽泣声将话平静的说完。

    医生们看着仪器上的心率显示，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石烨星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趋向冰冷，手术门终于开了，他黯淡的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医生们走出来后就快速的离开了，完全不给他询问的机会，就在他想冲进手术室的时候，莫岑溪拉着担架床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仿佛凝住了。

    “舒珂怎么样了？”明明心中已经有了个答案，却被自己封闭住，一方面想着难道死了另一方面却不敢面对现实般否定着，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石烨星的身体像是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不敢望向那个被白布蒙住的担架上的人，他只是急切的对上莫岑溪幽深的视线，反复的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医生说，尽力了。”莫岑溪拉着担架床默默的绕过怔在原地石烨星，在即将走过的时候，担架床却拉不动了，他疲惫的回头看着不知所措的石烨星，静静的说，“舒珂是我们家的人，我要把她带走。”

    石烨星慌乱的摇着头，手指仍然紧紧的抓着担架床这边的推杆，眼泪刷的掉了下来，“求求你们了，你们不要舒珂走…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要她……”他的话仿佛更像是说给上天的。

    莫岑溪使劲拉却拉不动，“放手，石烨星，舒珂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站在一旁的尹默低着头呜咽起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石烨星砰的跪在地上，紧紧的抓着推杆，吼叫着哭了起来。“为什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他沙哑的吼声惊动了许多医院里的病人，“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要走？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老天不公平！舒珂是我的，谁都不能带走……谁都不能！”他紧紧扣着推杆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动起来，几个略显高大医生过来阻止石烨星，他们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扳开，更有医生走过来一定镇静剂打在了他的身上。

    原本使劲挣扎的他安静了下来，但握着推杆的手指却不见松动，医院的人员费了许多力气才将他的手指掰开。

    莫岑溪垂下眼眸，回想起了在手术室里的场景，最后的一刻，所有人都即将放弃了，手术室外的石烨星却大叫起来，隔着手术门的声音不太清晰，但每个字却是那么的坚定，“舒珂，如果可以，我希望躺在手术床上的是我，我希望可以让你看看我死去的样子，如果你会为我落一滴泪，那我今生算是足了，我的母亲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死的，我能体会你母亲离开的痛苦，可是你到底是女孩子，当时的我只是得了轻微的抑郁症，而你却是在自己不曾察觉的时候有了精神错乱，这是单亲家庭孩子的痛苦，唯一的家人就像是一片天，这片天塌了，我们的支柱就没了，我多么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的另一片天，为你撑起一片天地，让你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你并不是一个人，而我也并不是一个人。”

    停了几乎一分钟，又响起，“舒珂，我刚刚给你戴上的戒指有着我的愿望，我希望你可以快快乐乐的，哪怕你活过来后，清醒过来后，继续讨厌我，我都认了，只要你能好，能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哪怕是让我看着你的背影离去，真的，曾经的我厌恶你离开时的那种决绝，不过现在，我想你是对的，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你就不会承受这么多这个年龄所不该承受的，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算不算晚，如果你可以醒来，那我愿意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你面前，哪怕是一辈子看着你的背影我都值了……舒珂……因为，我…爱你啊。”

    心率器上的微弱嘀声在那句我爱你说出的时候，变得快速，医生们惊讶的看着，脸上瞬间被欣喜代替，“有救了。”他们都松了口气。

    莫岑溪目光复杂的看着舒珂，说了声对不起后，又对着医生们说，“我希望你们等会儿做完手术后能够不对外说结果。”

    石烨星，你不能忘记你的话，只要舒珂醒了，你必须一辈子不出现在她面前，只要你不出现，舒珂的生活就会回到以前，而你们都会活的轻松一些，请原谅我的擅自决定…我只是不愿意再看舒珂受到任何伤害…

    ……

    半年后。

    高考已经结束，舒珂因为受伤而辍学，所以没有参加高考，尹默去学校接莫岑溪，为了告别高中准备晚上在外面好好的吃一顿。

    这半年来，舒珂一直住在莫岑溪的家里，当了半年的宅女，哪都不去安静的养伤，许多骨折的地方都已经痊愈了，左腿比较严重的伤也差不多好了。

    当莫岑溪和尹默回到家的时候，哪里都没有见到舒珂的身影，只在茶几上发现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许多字，落款为舒珂。

    歪歪扭扭的字迹彰显出写字的人可能很少动笔，但却写的分外用力，像是想要努力写好一样。

    ‘亲爱的溪，亲爱的默，谢谢你们这半年来的照顾，但是我觉得十分愧疚，关于夜夜可以听到绯闻所思的‘催眠声’这件事，我一直隐瞒，希望我走以后，你们俩可以毫不拘束的出声，瞧你们那憋的，我听着也难受，这六个月来可能是我过的最舒服的六个月，整天好吃懒做，都快肥一圈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是个成年人，总不能老靠你们小俩口过日子，我决定自己找个工作，先过段时间，要是不行，还得回来找你们，所以你们就先别把我住的那房间给收起来，我可是会随时回来的，所以你们请放心，爱你们的舒珂。’

    纸张上有几个地方有点皱，可以想象舒珂是故作开心写完的这封信，而那不小心掉下来的泪滴就落在那几处有点皱的地方。

    如果纸张旁边没有一本新华字典，那么尹默和莫岑溪会真的煽情的哭出来的，但是那字典……这才几个字啊？至于翻字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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