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龙腾策铁骑

作品:《天下江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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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坤神情之间闪过一丝愧意,手中长剑微微动了一动,却没有出手。

    云飞牙关已开始不停地打战,渐渐地似乎连站直都显得有些勉强。

    葛乾、葛坤互相看了一眼,葛乾咬了咬牙,手中长剑已发出一声低吟,剑身之上的紫气一下升腾起来,疾飞向云飞。

    就在这时云飞猛地狂吼一声,却犹如天际响起一声炸雷。

    云飞双臂挥出,身体四周一股气流象大海中爆发出一股怒涛,一下将葛乾手中长剑散发出来的紫气吹得无影无踪。

    葛乾、葛坤看到云飞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紫气,面色变得极为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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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魔解体大法。

    葛乾、葛坤见多识广,心中同时闪过这门邪门武功的名字,不由得都是心下一颤,迎面而来的气流从他们身边飞过,让他们一时感到一种窒息一般的感觉,全身都无法动弹,随后那股气流又一下消失了。

    葛乾暴喝一声再度奋力挥出一剑,同时葛坤长剑也跟着击向云飞。

    此时云飞的眼神有些哀伤,也有些茫然,甚至还有几分怨恨。他没有看左右两侧疾飞而到的剑光来到,却伸出两手,两手食指和中指在一瞬间象两把铁钳一样将葛乾、葛坤两把长剑的剑尖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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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乾、葛坤心头一阵狂跳——以他们的剑法武功修为,居然看不出云飞是如何出手的,而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的剑已半分都无法动弹。

    云飞的目光注视着远处夜幕,他体内那股积蓄的反噬内息随着天魔解体大法的施展一下释放出来,之前种种难忍的痛苦已然消失,彷佛解脱一般的疏懒,体内无衣神功的暖流已在瞬间游遍他全身。

    云飞体内的内息在天魔解体大法施展的一刻犹如大海爆炸一般爆发出一层汹涌的波涛,这种感觉令云飞心中有种不停地去释放内力的冲动,但云飞却在这刻硬是努力将这股力量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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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阎一本之所以能将天魔解体大法练到可怕的第九重地步,就是因为当无衣神功出现内功反噬的迹象时,天魔解体大法是解除这种痛苦的最好一种释放方式。

    只是云飞也清楚,就好比传说中能摧毁人精神意志的曼陀罗冰毒一般,不停的释放结果最终只能带来自我的毁灭。

    此刻云飞体内无衣神功的力量再无任何阻碍,他觉得四周一下出奇的静,彷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随后他伸出双手两指彷佛轻描淡写一般夹住了葛乾、葛坤的长剑,同时指间一股包容的力量将葛乾、葛坤剑中的冲击力化去,但同时他体内几乎本能地激起一股彭湃的反击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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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乾、葛坤惊骇地望着云飞用双指夹住了他们的剑,任凭他们如何发力都不能挣脱,而当云飞手指间传来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之时,他们只觉得握在手中的剑彷佛带着一股强烈的电流,令他们手臂一阵麻木。他们再度尽力气想从云飞指间拔回长剑,却依然半分也动弹不得。

    片刻之间葛乾、葛坤的脸色一下涨得通红,那种麻木感沿着他们握剑的手臂一直延续到他们的心口,他们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但随着云飞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声,葛乾、葛坤觉得云飞的指间已然松开,他们二人向后踉跄着各自退开十数步,才勉强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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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的胸膛也在剧烈地起伏着,原本施展天魔解体大法后,人的体内会有一种内力宣泄的欲望,云飞在尽力克制着这种欲望。

    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云飞很想和二位老人家试一下当年家父无法破的剑阵,但今晚晚辈实在力不从心,还请二位老人家见谅。”

    说完云飞朝面前东边的夜幕中狂奔而去,他的身影如同一道白光,刹那间就在葛乾、葛坤二人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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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坤的面色有几分惊恐,也有几分感动,她望着云飞远去方向久久没有出声。

    葛乾看了自己手中的紫龙剑一眼,道:“他施展了天魔解体大法,半个时辰后会非常虚弱,要杀他只怕没有更好的机会了——可是——”

    葛坤轻轻点了点头,叹道:“他不想杀我们——难道我们非杀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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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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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忆婉道:“我才不怕,我爹是——”

    说到这里连忆婉不觉有些心虚和心慌,她知道自己这次所为只怕也给她爹两江刺史连廷纲乃至整个连家惹了祸。

    她想了想,又道:“我不管,反正我和姐姐在一起,看他们想干什么。”

    左贺雅子神情有些感动,轻声道:“连姑娘,你为什么这么肯帮我?”

    连忆婉道:“大家都是女孩,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忙?雅子姐姐贵为公主,肯为一个普通人在江湖闯荡,就象之前双城公子为小霞姐姐抛弃王子名爵一般,我无论如何都会帮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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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贺雅子身子微微一震,轻声道:“宇文双城——”

    连忆婉点头道:“双城公子这个人虽然有些婆婆妈妈,不过好在他肯听小霞姐姐的话——”

    说到这里连忆婉笑道:“小霞姐姐人最好,这么多姐姐我最喜欢她了。”

    左贺雅子神情之间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也就在这刻,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一下在西边半里外嘎然而止,四周一下又变得异常的安静,被惊起的夜风四下乱串,疾冷如刀锋一般。

    一阵冷风吹过连忆婉的脸,连忆婉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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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贺雅子轻声道:“他们来了。”

    这时连忆婉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却不是之前的千军万马,而只有数骑——只是连忆婉清楚,来的一定是高手。

    转眼之间,四骑白马飞驰进小镇,为首是一个五十上下的黑衣老人,他身负一口鱼皮鞘古剑,神态威严冷钧,双目炯炯有神。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白衣青年,青年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头戴紫金冠,面貌俊朗,神色从容高贵,带着微笑。随后还有一个相貌普通但看上去颇有气度的青年男子,最后是一个相貌异常美丽的白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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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眼前四人,连忆婉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四人她全认识,黑衣老人是华山剑派的房元焕,容貌俊朗的白衣青年则是那个泰山上她救过的木公子,至于后面的青年男女分别是南海剑派的叶沧浪和恒山剑派的杜妙音。

    连忆婉忍不住冲木公子道:“怎么是你?”

    说完这句话她才想起房元焕是自己的师伯,连忙下马向房元焕施礼,道:“连忆婉见过师伯。”

    房元焕道:“连姑娘不必多礼。”

    木公子看了左贺雅子一眼,微微一笑道:“这位就是左贺雅子公主吧?”

    左贺雅子听不懂木公子的说话,神色有些疑惑,却暗暗握住左手长剑。

    连忆婉一旁道:“是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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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公子望向连忆婉,微笑着道:“婉儿姑娘,你好大的胆子。”

    连忆婉瞪了木公子一眼,道:“你是带人来捉我和雅子公主的吧?”

    木公子微笑道:“公主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只能说请,可对婉儿姑娘只怕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连忆婉点头道:“好,只要你们不难为雅子公主,我随你们处置。”

    木公子笑道:“婉儿姑娘果然是个讲义气的姑娘。”

    连忆婉微微仰头,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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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公子笑道:“婉儿姑娘的爹爹虽然是朝廷重臣,可你这次闯的祸可大了,只怕你爹也保你不下来。”

    连忆婉道:“保不下来就保不下来,反正这是我一个人做的事情,你不要难为我爹我娘和连家就行。”

    木公子点了点头,他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望着连忆婉,微笑道:“虽然有人想好好罪罚于你,可你毕竟也立过大功,所以也有人替你求情,只要这次事情最终没有变得不可收拾,那就功过相抵,不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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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忆婉奇怪地望着木公子,道:“谁替我求情?是你——”

    木公子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连忆婉微微皱了皱眉,道:“你到底是谁?”

    木公子哈哈笑道:“我就是木公子。”

    连忆婉摇头道:“你骗我,你一定是哪个皇亲国戚。”

    木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婉儿姑娘真聪明,我姓文,名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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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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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中莺莺一路策马狂奔,脑海中只觉得一片空白。只是当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她不知道到底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无奈和无辜。

    她不知道已这样跑了多久,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看到追上来的是西门若芷。

    西门若芷一路追赶着展若萍和静和,但几个路口过后她已不知展若萍和静和去了哪里,正当她心中焦急之时,她看到很远处有一白衣少女策马的身影,于是催马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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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若芷骑的是一匹名唤银电的宝马,脚力绝非普通良马可以相比,一会的功夫西门若芷已追到莺莺身后,只是她离莺莺越近心中就越感到惊慌和不安,她暗暗尝试运内息,却觉得丹田处阵阵疼痛。

    莺莺忽然停下了马策马转过身来。

    西门若芷吓了一跳,也连忙止住马,她的马太快,停下时已到莺莺跟前。她忐忑地看向莺莺,见对方神情充满哀伤,脸上挂满泪痕。

    莺莺轻声道:“西门姑娘,你是来追杀我的?”

    西门若芷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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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莺苦笑道:“你现在还不能用内力,只怕杀不了我。”

    西门若芷心中暗自戒备,手慢慢握向腰间。

    莺莺看着西门若芷的手,道:“你是要用暗器吧?”

    西门若芷心中又是一惊。

    莺莺轻声道:“我也会用很多暗器,只是我不想用。”

    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低声道:“云大哥说过,不要轻易用这些不给人留活路的歹毒暗器,除非——除非你自己已没有活路——”

    说这句话的时候,莺莺美丽的双眸中满是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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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莺莺这么说,西门若芷握向腰间的手也是微微一颤。

    莺莺抬头道:“那位师太死了?”

    西门若芷道:“是的。”

    莺莺痛苦地摇了摇头,道:“这不关我的事——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

    她声音变得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看到莺莺痛苦的神情和声音,西门若芷也不觉感到一阵心酸和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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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片刻,西门若芷咬了咬牙问道:“任飞呢?”

    问完这句话,西门若芷不由得心头一震,她目光惶恐地四下轻扫,似乎担心这个江湖传闻中的恶魔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莺莺含泪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西门若芷道:“他不是一直和你一起吗?”

    莺莺道:“几天前他离开了我。”

    西门若芷道:“为什么?”

    莺莺神色变得哀伤,道:“他不想连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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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莺感到一阵心痛,彷佛有一把刀在割她的心,她终于相信任飞离开自己的真正原因,只是她又感到百般无奈——纵然任飞离开了她,但她身边依然被一个个恶梦缠绕着。

    西门若芷沉默了片刻,忽然微微脸红道:“他是你的情人?”

    莺莺轻轻点头道:“是的。”

    见莺莺回答得这么快,西门若芷又是一愣。

    莺莺道:“可我没有和他一起杀过一个人,我只是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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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若芷道:“他是个恶人。”

    莺莺苦苦一笑,轻声道:“可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西门若芷道:“他杀了容家全家。”

    莺莺又沉默片刻,道:“是不是他死了,所有的仇恨就会终结?”

    西门若芷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这得问少妍姐姐。”

    莺莺身子微微一颤,道:“她在附近吗?”

    西门若芷道:“她在大明镇。”

    莺莺沉默良久,道:“你带我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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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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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牧野,这名字听在连忆婉耳边无疑象是响了一声沉雷,纵然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此时也不由得脚下一软,心头更是猛然一阵剧跳——她虽然猜测这个颇有架势的青年人不知是哪位皇亲国戚,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当朝龙腾太子文牧野。

    当朝众多王子中文牧野、文庭君、文双城(宇文双城)最为出名,其中文牧野十八岁时就带兵西征,三战三捷开疆拓土,随后又平定南方功在社稷,故此太子基业稳固,如今坐镇东都,天下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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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忆婉呆呆地望着文牧野,想起泰山之上他与宇文双城并肩的气度,想起宇文双城对他的尊敬,再想起自己在他面前的无礼,心中一时乱成一团。她望向左贺雅子又一下涨红了脸——如果文牧野真的要娶左贺雅子,自己的所作所为多少让她在文牧野面前感到惭愧。

    看到连忆婉尴尬的神情,文牧野又是一阵大笑。他下马对左贺雅子行了一礼用生硬的东瀛话道:“欢迎。”

    左贺雅子奇怪地望着文牧野,又望向连忆婉。

    连忆婉这时才回过神来,道:“他——他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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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贺雅子大吃一惊,握剑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文牧野微笑着对左贺雅子道:“我听说公主和婉儿姑娘有难,所以带铁骑来迎接公主,一路上十万火急的急报不时传来,着实让我吓出一身冷汗,所幸公主和婉儿姑娘无恙。”

    连忆婉神情有些麻木地将文牧野这番话翻译给左贺雅子听,当她说到婉儿姑娘二字时不由得心中一颤。她望向文牧野,文牧野虽然面对着左贺雅子,但目光却不时望着自己,顿时令连忆婉心头又是一阵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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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贺雅子这时神情变得极为温顺,她俯身向文牧野深深地施了一礼,道:“多谢太子殿下。”

    文牧野笑道:“我带来的都是铁骑,不过已通知最近的官府速调马车来,请公主殿下稍等片刻。”

    听完连忆婉的翻译,左贺雅子迟疑了一下,道:“谢谢。”

    文牧野笑道:“外面天寒地冻,二位姑娘不如进去坐一会。”

    说着他望了一眼小镇四周,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这个镇中没有人吗?”

    连忆婉道:“有一些人——”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停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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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文牧野走向客栈,叶沧浪忽然道:“等等——”

    文牧野转身望向叶沧浪,看到叶沧浪面色有些凝重。

    文牧野道:“怎么啦?”

    叶沧浪道:“除了这里的人,客栈中还有一个人。”

    文牧野道:“是江湖人?”

    叶沧浪道:“是。”

    文牧野笑道:“一个江湖人,不必太担心。”

    叶沧浪道:“他决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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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沧浪望向客栈门口,腰间长剑发出一声低吟,双目中一道精光闪过。

    众人顺着叶沧浪的目光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摇晃着走了出来,小顾似乎醉意还未完全退去,他走到门口时身体一个踉跄,左手扶住门框才站稳,他右手抓着一把比普通长剑长一些的长剑。

    文牧野看着小顾,虽然觉得奇怪,神情间依然带着笑。

    小顾扶着门框,目光在眼前的人身上一个个扫过,却变得有些疑惑和迷茫。忽然他顺势一头栽倒在门前地上,地上的积水带着一股彻骨的冰寒之意让他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在积水中挣扎了几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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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满身泥泞地望着左贺雅子,用东瀛话道:“真的是你?”

    左贺雅子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神情一时变得有些奇怪,既有些心疼,又有些恼怒,还有些失望。

    小顾道:“你找我?”

    左贺雅子又点了点头。

    小顾用力甩了甩头,神情间又露出那种带着嘲讽之意的笑容,道:“你是自己来找我?还是为了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