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四章

作品:《盗墓笔记

    我跟胖子往里头走了一段,来到一块大石头横卧的地方,两个人翻过去,他就蹲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也蹲下,他一下就来扯我的脸,扯了几下,疼得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干嘛?”我骂道。

    “天真,你原来脸挺好看啊,何必整得和你那三叔一样。”胖子就轻声道。

    我一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那矬样,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胖子道,“你以为你和我说话时我真迷糊?老子心如闪电,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你早不说,我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我道。

    “我靠,你不和我说,我又不知道你什么计划,当然不敢不配合你,而且你不知道,你那医生,对你三叔有意思吧,照顾我的时候简直就把我当树洞先生了,没事就对我说,老子在那里半睡半醒,被她烦死了。”胖子看了看那边,“你知道她说的是啥吗?你妈太肉麻了,老子算是酸溜溜界的一把翘楚了,她那对你三叔的爱恋,我牙都酸没了,要不是我真的太累了,听着还能睡着,我非先掐死她不可。”

    我听着心头一下有点放松,刚想说话他就摆手让我别说了:“多说无益,你知道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我问你一件事情,你的回答我。”

    “什么?”

    “那个花儿爷,你信得过吗?”

    我心说他问这个干什么,便点头:“他帮我很多,我觉得他信得过。”

    “你查过他的底细吗,他真是你发小吗?”

    “这我肯定,怎么了?”

    “你见过老九门的老照片吗?”

    我摇头,这事情我还真不知道,便道:“你直说,到底有什么蹊跷。”

    胖子顿了顿,才道:“没事,也许我多疑了。我就是觉得这人给你出这种主意,不太可靠。”

    我看胖子的样子不像说谎,就道:“但是当时确实也没有办法,否则我也不可能来救你。”

    “有些困难,未必是别人说得那么难。”胖子道,随机摆手,“不过还是要谢谢他,此时当我没问过。我们没工夫考虑太多了,先把事情整利索再说吧。”

    我想起我自己的担忧,就问道:“闷油瓶他们的情况,你没骗我吧,我总觉得你没说实话。”

    胖子拍了拍我就道:“胖爷我要害你早害了,何必等到今天。”

    这倒是真话,不过胖子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道:“你不害我,不代表你不会耍诈。”

    “天真,你不懂。”胖子就指了指身后,“你信任所有人,见人就掏心掏肺,我和你不一样,这后面的人,我一个也不信任。”

    “这和信任不信任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胖子就道,“我在那镜子看到的东西,可比和你们说的多得多,但是这些,我没法讲。你得找机会和我独处时间长点儿。”

    我看了看身后,就发现皮包和哑姐都看着这边,似乎有些好奇。

    “看到没?”胖子道,“这里的人谁都不信任谁,都看着对方呢。”

    我被胖子说得不舒服起来,胖子继续道:“本来我还不想拆穿你,不过,咱们走的是这条路,不是爬裂缝,我必须提醒你,从进入到这座山开始,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奇怪。”

    “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这里,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胖子正色道,“这座张家古楼的妖气,影响着很多东西,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奇怪。”

    胖子说完就起身走了回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什么,显得和我谈得不愉快的样子,我只得配合地做一些无奈的表情。

    一路回去,就见他们在聊天,秀秀等我坐下,就轻声问我胖子和我聊什么。

    我道稍后说,不方便,把她打发过去。看皮包的眼神也有些怪,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问他们在聊什么。

    秀秀知道我的用意,立即就道:“我们在聊老九门的事,听说军队在长沙的时候,部队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还有各地流窜的难民。当时很多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都能唱几句京戏,所以军队在新中国成立后进京,没有一路花鼓唱到底。陈年旧事都是聊天说起的,不过幸亏二爷家后来衰败了,否则现在这种时代,他们不知道该扮成什么。现在人心疏离,外人防得少了,自己人反而成了心头大患。”

    秀秀说的是自己的两个哥哥,一路上听秀秀说来,这两个人算是北京的名流公子,却不是特别出色,对于霍老太赏识小花,早就心存不满。皮包似乎有点喜欢秀秀,秀秀一说话,他的注意力就转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可能从小就一直在积累,我没法插话,就让她多说点。

    胖子坐下往火里丢了几捆树枝,道:“这种《金粉世家》、《啼笑因缘》里的桥段,老子没什么兴趣,有没有老九门里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风流韵事讲讲。听说你们二爷守寡之后颇风流,流连烟花之地,其中有一个相好白得和瓷器精似的,手上画上青花瓷的花纹,人称‘小青花’,有没有这事儿?”

    “小青花现在还在,你要不要去看看,现在在养老院。”秀秀道,“画上青花瓷纹,还和青花瓷娃娃一样,就是被打裂了的那种。”

    我喝了一口茶就道:“先人故人,你积点口德吧,旧社会的女人大多身世可怜,这小青花,未必是她情愿当的。”

    皮包不很认同,但是也不愿意接话头了,就对胖子道:“你想听荤料,我们这种人怎么讲得出来,不如你说几个。”

    “胡说,我答应了云彩,如今要做正派的人,你们这么低级趣味活该都找不到对象。”胖子转身把帽子盖在脸上,说道:“时候不早了,胖爷我缺觉先睡了,你们继续铿锵三人行。”

    我看了看月亮,这儿的地势太特别了,顶上的横木挡住了大部分的月光,只透下一道道暗淡的白斑,如果不是头上的一段横木朽坏掉进了深沟内,这里恐怕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

    这一条秘沟并不是当年张家古楼的建造者盖起来的,而是古瑶民在岭南古国时期的遗存,显然,这片深山在很久以前就有很多神秘的活动,只是不知道古瑶民在山中建立这道秘沟的目的是什么,和张家古楼选择这里有没有必然关系。

    几个人都想眯一会儿,就都分头靠下,我刚想闭眼,忽然就见胖子一下又坐了起来,去水塘边小便。我心说破事儿真多,于是也拿帽子翻下来盖上脸,很快就沉沉睡去,计划在一个小时以后醒来。

    在这里我已经形成了很精准的生物钟,只要睡前提醒自己只是短暂休息,我一定能准时醒来。果然,过了一会儿,我就醒了。我的脸上盖着帽子,里面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广西这一代水源丰富,我十分庆幸在野外还能闻到这种城市里的味道。

    我吹了口气,心里想以前去鲁王宫和去云顶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我都属于破坏队伍士气的分子,永远要被潘子踢才能醒来。

    如今我却没有赖床的权力,我是三爷了,其他人都看着我呢。我迅速把帽子一抓就想翻身起来,这一抓之下,却发现盖在脸上的帽子成了一团湿漉漉的东西,还很油腻。

    我一惊,立即拍开那东西坐起来,立即发现不对,篝火照亮的整个区域里,靠近地沟边缘的部分,有水滴落下来。我以为是下雨了,但是抬头就发现,水不是从上头滴落的,而是从石头上溅落下来的。

    我正坐在沟边的一块石头边,四周的藤蔓已经全砍完了,水是顺着上头的沟壁滴下来的,拍在石头上溅起了水珠。四周好些人都已经被浇醒了,几个人遮着脑袋跑出水溅的区域,嘴里冒着“怎么回事”一类的话,胖子立即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让全部的人闭了嘴。

    我们都看着他,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就看他闻了闻被溅满水的身上,我跟着闻了一下我的帽子,一股尿骚味儿立刻让我恶心到了极点。

    是尿,有人在我们头顶小便。

    “你妈!”皮包轻声大骂,恶心得直吐口水,显然尿呛到嘴里去了。

    胖子继续让我们别说话,所有人都恶心得不知所措,只有胖子迎了上去,开始爬沟边的石头。我不知道他想干嘛,也咬牙跟了上去。我抓着藤蔓一直爬到顶上的横木底下,一下就听到上面有人说话,一听就是英语,我立即明白,那是裘德考的队伍。

    还是有些尿流了下来,滴在胖子脸上他也不管。他听不懂上面在讲什么,就做手势让我听。

    我忍住剧烈的恶心侧耳去听,上面肯定有不少人,显然他们身在高处,完全没有发现沟下还长着一层横木,横木下面还有这么隐秘的通道。

    而裘德考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听不清老外们具体的对话,只能对胖子摇头,胖子要我的手机,要我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这时,我听到了一个中国人的声音,他说了一句:“快出发,没时间休息。”接着有人翻译成英文。

    我听得那声音一愣,这声音很熟悉,再想听几句,上面的人发出了一片动身的声音。

    我和胖子翻下去,胖子吐了几口口水,听声音远去了,才道:“妈的,老外真他妈的火气大,尿骚也太重了。丫头,快来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

    我想到那中国人的声音也被录下来了,马上凑过去,但是看秀秀完全没有理会,只是把衣服解开,到水塘边去洗漱。

    “哎呀,丫头,先别洗,那潭子我也尿过,洗了不还一样?”胖子道。

    秀秀和边上也在一起洗的皮包愣了一下,皮包立即跳起来:“哪个你没尿过?”

    “都尿过,昨晚无聊,我每个潭都尿了几下。”胖子道,“先别洗,来听听录音。”

    “我不干!”秀秀道,“我宁可死也受不了这味儿。”

    我闻着也无比难受,胖子没办法,只好指向远处一个水潭:“那个是干净的。”

    我们马上过去,把头发和衣服都洗了,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尿味儿淡到闻不出才罢休。

    “死人不怕怕尿?我告诉你们,根据科学研究,尸体腐烂的东西绝对比尿脏,尿喝下去都没事。”胖子道。

    秀秀用他的头盔从水潭中兜起一帽子水:“那你喝!”

    “喝下去没事,不代表就好喝啊。”胖子说道,“快点弄完,咱们不能被他们赶上。”

    “放心吧,他们在上头走山路,根本不可能赶上我们。这一队人一定是在我们到巴乃之前就出发了。已经在山里走了几天,被我们赶上了。”

    “他们说,新找的向导是怎么回事?”胖子道,“那儿怎么会有向导?”

    我摇头,一直想着我刚才听到的那句地方话,那个说话的人是谁?为什么我听着那么熟悉?

    胖子看我有些心思,问我怎么了,我把事情一说,他却没有印象。显然是他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秀秀道:“不管怎么说,裘德考在我们来之前又派出了队伍,我听他对三爷的说辞不同,显然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以裘德考的性格,他继续派出队伍探险,肯定不是乱来,一定是有了新的信息,那个新的向导也许是关键。

    “可是,那咱们怎么办?不理他们继续走吗?”

    胖子想了想看向我,我对于那声音太忌讳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在我的心中涌动,我对胖子道:“我们得爬上去看看。”

    用砍刀劈开腐蚀最严重的一根横木,我和胖子爬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月光。这里没有大树,我顺着斜坡一路缓缓地爬,就听到人的声音顺着风传来。队伍在连夜前进,已经走开了一定的距离,但坡上特别难走,他们并没走出多远,我能看到前面的火光。

    我和胖子快步追了几步,胖子一把拉住我,进到草丛里对我摇头,我看他指的地方,却见前面的高处有火星点,有人在那里。

    “哨兵!不能再跟进了。”胖子说着递给我一只瞄准镜。

    “你哪儿弄来的?”

    “枪上拆下来的。”胖子道。

    我拿起来朝前面的队伍看去,一群老外正在上灌木坡。他们没有用手电,而是用的火把,在没有路的山上,手电太容易迷路了。

    人数大概是十五人左右,老外在我看来都长得一样,我也没法认出是不是岸边的那一批,我移动望远镜,去找那个向导。

    很快我发现了一个中国人,他背对着我,正和另一个老外在聊天,我一看到他的背影就打了一个激灵,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传了过来。

    接着,那个人忽然转过头来,往后看了看,他的脸短短地闪了一下。

    我当时就一愣,接着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毛孔都炸了起来。因为,在当时那一刹,我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看到那张脸。

    那是我的脸。

    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看到了一个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