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了天荒地老（11）

    夜幕降临。

    没有月亮，星光寥寥。

    秦翰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

    夜色将他整个人笼罩住，面容藏在阴影里。

    “秦先生……”

    秦翰沉吟了一下，望向助理的方向，神情十分严肃：“怎么？”

    收到秦翰递过来的眼神，助理有些战战兢兢：“有位顾小姐上午过来找你，一直等到现在，等了十多个小时，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不肯回去。”

    秦翰淡淡看了她一眼。

    助理咽了咽口水，忐忑地移动着步伐往上迈，递上手里的文件。

    “这是她带过来的设计图，希望秦先生可以看看。”

    扫了一眼蓝色的文件夹，秦翰伸手接过了。

    良久的静默。

    “退回去，”秦翰眸光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继而合上文件，蹙眉说，“这个项目已经决定让温氏接了，以后再有相关的人过来，想和我谈这个项目，一律打回去，接下来找我的人里除了郑侦探，谁也不见。”

    将文件夹重新放到助理手上。

    秦翰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助理赶紧接过，低低应了一声，不再敢有二话，很快退了出去。

    身后飘来那些隐隐的话语声，听着听着，秦翰渐渐有些出神。他怔怔地听着那细细柔柔的声音，仿佛出现了错觉一般，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地听着那微弱的声音，贪婪得想要听到更多属于她的声音。

    而她……

    已经离开了二十四年了呢。

    二十四年了。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会出现幻觉？耳边若有似无地响起她的声音——

    门被打开。

    顾晴从恍神中清醒过来，紧张地屏着气。

    助理直接走过去，把文件重新放回到了她手上，撇撇嘴角，“你看，开始我和你说的时候，你还不太相信。”秘书指着文件，嘲笑道，“这样小儿科的设计，根本没有办法入我们秦先生的眼睛，他都没有看几眼，很快就合上了，而且，秦先生说了，不再见任何人。”

    顾晴气得五官都变了，“不准你这么说，是他没有眼光。”

    助理一怔，她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子？

    神思有一瞬出窍的助理并没有留意到，顾晴宁愿在这里等十多个小时，却完全受不得她的冷嘲热讽，从小生存的环境让她习惯了嘲讽的眼光和语气，当看见助理用着那鄙夷的语气来侮辱温绍廷的作品，顾晴眼露杀机，狠狠地瞪她一眼，几乎是毫不犹豫抱紧文件夹转身就直接出去！

    房门被推开，秦翰走了出来，“你刚才和谁在说话？”

    助理一怔，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顾晴，“那个拿设计图过来见你的小姐。”

    秦翰眼一眯，“图是她的设计的？”

    “不是，好像是为她老公过来的。”助理苦恼道：“从上午等到了现在。”

    助理说完才发现秦翰的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心底隐隐的疑惑逐渐扩大。

    秦翰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沉静纤美。

    及腰的长发，乌黑闪亮得犹如柔软的绸缎。

    仿佛没有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那女孩子全神贯注，清瘦美丽的手指紧紧抱着怀里的文件夹，就像她最宝贵的东西，视线掠过那蓝色文件夹，站在房门旁，秦翰抿了抿嘴唇。

    努力忽略自己心底骤然闪过的那一抹异样。

    “去叫她过来。”

    秦翰出声。

    助理仿佛一惊，下意识地顺着秦翰的视线望去，确定是在说刚才的顾小姐，松了口气，恭敬地应了一声，很快地朝顾小姐离开的方向追去，一边唤道：“顾小姐。”

    那女孩子转过了脸。

    “你走运啦，秦先生说要见你呢，”助理笑笑地对她说，“顾小姐，秦先生可是第一次主动见人，说明你老公的设计作品真的很不错，他才会愿意见你呢，好好争取机会啊。”

    秦翰身子一震，骇然惊住，黑发如瀑，衬得她的面容洁白如玉，气质宁静谦恭，面容羞涩，楚楚动人，那女孩子竟有一双如此相似的眼睛，黑亮如夜，又闪动着水波般的光芒。

    就像她的眼瞳一样，是如此乌亮幽黑。

    仿佛有着漩涡般的吸引力，秦翰觉得自己在不断地被吸进去，近乎窒息的感觉。

    “秦先生。”

    直到那女孩子抱着文件夹走上前，向他温柔地鞠躬行礼，秦翰才恍惚醒转过来。

    看到秦翰的失态，助理十分惊愕，对那女孩说：“顾小姐，这是秦先生。”

    秦翰好似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震撼得脑袋正常运转，只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女孩。

    秦翰一时间差点没能认得出来，待看清以后，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摇晃。

    四目相对，对方显然也是相当的吃惊且意外，脚往后收了一步，竟像是不知所措了。

    “顾小，你一直想见秦先生，向他推荐你先生的作品，是吗？”助理一旁轻声提醒说，“这可是百年难得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你再想秦先生，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抓紧机会？”12771038

    “我……”顾晴的脸颊有些羞红，第一次毛遂自荐还是紧张得结巴了，她不安地低声说，“秦先生，我不会浪费你很多的时间，我只想、只想你能认真看看设计图。”

    秦翰一时间，胸口突然有了种异样的微妙感觉

    已经这麽多年了。但他又再一次看见了芷语，还跟学生时代初次见到的那乖巧的女孩，没有多大的分别，依旧那样羞涩腼腆地，脸色微微泛着红晕。眉眼清秀，肤色如雪，几乎没有变化。

    虽然竭力忍耐著，身体还是不停地颤抖。

    助理大概也觉得他的异样了，正要出声唤他，秦翰下一刻的举动却惊骇了所有人。

    秦翰这回真的晕头了，戴了二十多年冷情漠然的面具，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贪婪地望着女孩的脸，没法再多想，再拼命也克制不住内心浓烈的思念，伸出手，将柔软的身体揽入怀里。

    感觉得到女孩抖了一下。秦翰无法正常思考，结实双臂地箍着她，依旧把对方抱著不放。等了二十四年，从最初想要相守到最后只祈求能见她一眼，也不敢奢侈的要求太多，只那么地搂着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对方很快有了反应，在他那突如其来的亲热里，有力地推着他。

    大概那二十四年里思想过太多遍，求而不得的缘故，如今梦境变成现实，就在突然间，就分外的激动。无论怀里的人怎么抗拒，都无法对他筑成坚固的思念有半点动摇，坚硬的心却慢慢融化，眼眶同时湿润，只要能够一直紧紧搂着她，一下子就好像别无所求了。

    这没有预兆的拥抱，顾晴瞬间就连脊背也发麻，只是一挣，不由被男人抱得更紧了。

    忽得听他在耳边喃喃地说：“芷语，芷语，我好想你……”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顾晴头脑发热，眼前也发黑，半晌才缓过劲来，他把她当作了亲生母亲？

    她很窘迫，有些抱歉：“我不是她，不过……你认识我妈妈？”

    秦翰顿时如五雷轰顶，缓缓把她放开，手掌颤抖地贴着她的脸颊：“我是你爸爸。”Raku。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惊心动魄。

    套房中，秦翰按动电源，为顾晴倒了一杯温水。顾晴躬身行礼，双手接过。

    看了她一眼，那种略微恐惧又渴望的感觉让他不由战栗起来，秦翰极力克制着：“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人也看不准了，你和你妈妈长得很像，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

    湿水很烫，顾晴的唇片猝不及防被烫得瑟缩了一下。

    “我那时年轻力盛，走错了路，彻底把她推离了我的世界。”他端起一旁的水晶杯，喝了一口红酒，“我以为她重新嫁了人，我也有了新的家庭，这么多年大家都彼此不干涉。”

    顾晴垂下眼睫。

    双手捧住略烫的水晶杯。

    她听秦凌说过，他有新的家庭。

    “整桩事情里，最对不起的就是誉儿和你。”秦翰又看了一眼顾晴，沉浸于那张脸给予的回忆里的时候，很快又挪开视线，叹息说：“你们已经长大了，我不会有任何强迫你们回来我身边的想法，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身边一个迟来二十三年的父亲能弥补你的。”

    顾晴“啊”了一声，有点吃惊，她扬起睫毛，望向这个初次看到但没有表现出狂喜的父亲，大概是最初把她当作母亲，以至于看清事实后承受过大的失落，认真想想，她也明白，这个横空出现的父亲，其实和她只有血缘关系，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责任。

    但即使有再多的意外和生疏，她还是没有忘了过来时的初衷。

    顾晴在座位上动了动，张一下嘴，心脏怦怦跳。

    她以前以为，愿意为温绍廷去付出所有，只要他这次能顺利脱险。

    可是温绍廷不需要靠她去恳求别人，也一定会成功的，他差的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温绍廷接下来会怎么样，她陪着他，生活有阳光有水有他，就已经足够。

    为了

    爱情而隐忍，也不是指把对方放到卑微的地位上，一个人应该是有自尊和清醒的底线的，就算是再怎么沦落和不堪，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要坚信对方能够给你一片宽阔的天空，

    爱情从来是把握他们手上，而不是其他人。

    顾晴抬起头，鼓起勇气，忍着胸口急速的跳动，直视这个高高在上无限威严父亲的眼睛：“我们既然是那种关系……你要真想弥补我。如果，你能够做到，我希望你可以抽出点时间看看我老公的设计图。”

    秦翰直截了当：“你只想让我看他的设计吗？我能直接让你先生得到这个项目呢。”

    顾晴看着他。心里却想着，虽然也想要让温绍廷不用那么辛苦，可无论如何，他都会靠自己实力得到的，所以他只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即使这个问话有再多的诱惑，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秦翰似乎很惊讶她的反应，有好几分钟都没说话，想了想，“好了，你不要那么紧张。我会仔细地把设计图看完的。我今晚就有时间看了，最迟三天内能有答复。”停了几秒，微微扬起嘴角，“这几天你好好想想，想要改变主意，随时能够告诉我。”

    今天过来的目的终于达成，尽管不一定会成功，顾晴却突然一身轻松。

    ※※※※

    顾晴回到家的时候，温绍廷已经先回来了，正在浴室里洗澡。

    重新回到家的时候，他又是那个冷静，平稳的温绍廷了，脸上没有半点异样。

    顾晴收了衣服，站在门口等她，脸上像是有些急，听见他关掉喷把开关的动静，很快门也打开了，就忙把衣服递上去：“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还以为会晚一点呢……”

    温绍廷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接过衣服套到身上，温和道：“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以后工作上事情太多的话，交给别人做一点，我不想你太辛苦。”

    温绍廷笑道：“好。”

    “冰箱有肉丸和生肉片，我去煮碗面给你吃，你等我。”

    顾晴忙碌去了，他能为她做许多事情，比如给她许多想不到的大数目金钱，让她拥有安逸的环境，享受到最奢侈的生活，但这些都是她不能给他的。

    温绍廷正在面临一场最艰难的战争，她从头到尾只相信他会胜。

    而一场生意上的竞争，损失会有多惨重，她没敢想过结果。身就这说。

    他的强大，对顾晴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就算富可敌国，那又怎样呢？

    她甚至不要求他能给她很多，只要每天轻轻松松地回家，安安稳稳的睡个饱觉。

    伺候温绍廷吃过晚饭后，顾晴收拾了碗筷，回到卧室找好衣服，进去浴室洗澡了。

    从浴室出来，顾晴坐到温绍廷身边：“那个、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记住新龙腾小说永久地址：http://www.xltxsw.com，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