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江上行偶遇豪杰(4)

作品:《国士

    片刻之间兵丁们已经冲上了二楼,向着东南角的一张桌子三面包抄了过去。桌前坐着一位年轻年轻高大的后生,面色微红,圆眼浓眉,灰色的布衣上工整的系着两条绦带,看的出来一定是精通武艺的战士。他手边搁着的佩刀比寻常配腰刀长了一超牛皮刀鞘上纹着古拙的花纹。便是丝毫锋芒未露,也能让人感到杀气森森。

    众兵丁围住了那后生,却无一人敢上前锁拿,就这么僵持了一小会,一个队官模样的军官才开口喝道:“好小子,打了咱们衙内还不赶紧逃得远远的,还敢悠哉的在这里喝酒。当真以为这江州城没了王法了么!”

    那青年一抬眼皮,两道寒光扫视了周围的众军士一道,盯得众军士个个心中发毛。

    “恃强凌弱,在大街上强买强卖难道就是王法了么!”一开口声音似寒山寺的铜钟一般浑厚凝重,好一副英雄做派。

    那队官愣了愣,哈哈大笑:“你要知道这江州城是谁奠下,我家都统看上你的马是你三生修得的福气,这随身亲兵一当上,好处只有说不尽,哪有享的完。怎不比一匹马强得多?你若听了我好言相劝,速速将这马儿献与小衙内,将来升官发财指日可待的事情”

    青年冷笑了一声,说道:“那我若不肯,又当怎样?”

    队官眼眉倒竖,抬高了声音喝道:“若是不识抬举,休说大爷我说诳话,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直着走出这江州城!”说罢退后两步,一声唿哨,兵丁们从三面一齐扑向那红脸青年。

    在他们大声吵闹的时候,浔阳楼的客人早已经跑的精光。连掌柜和酒博士们也早已经不知道躲到什么角落去了。依着郑云鸣的意思,原本想留着看个热闹,但宪儿在一旁慌不迭的拉扯袍袖,无奈只有抽个空下了楼台。

    二人刚下得两级台阶,突见两团黄影越过雕花围栏直落到了一楼,砸烂了一张方桌。显然是两个行动迟缓的兵士被那青年抓住腰带掷了下来。

    郑云鸣心知这青年吃不了亏,便领着宪儿快步下楼,岂料青年的动作却是迅捷无比,郑云鸣每下一阶,就有一名兵士从二楼跌落下来,待到主仆二人走到楼下,已经有二十多名兵士爬满了一楼迭堂,砸坏了一地的桌椅不说,连门口的酒幌也砸折了几支。

    等郑云鸣跨出店门的当口,那些凶神一样冲上去打架的兵士们已经狼狈万状的开始向店外逃命。冲在最前的毫无疑问仍然是那个队官。他臃肿的身躯以最快的速度冲在逃命的第一位,一面跑一面还回头怒骂道:

    “还不赶快叫人,蠢货!”

    跟在后面的兵丁们恍然大悟,摘下脖子上的竹哨“哔哔哔”的吹了起来。

    随即街口南北同时想起了喧嚷之声。

    郑云鸣知道凡古时军队,怯于公战勇于私斗的弊病几乎一直存在,宋朝也难以避免。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口角小事,继而扭打推搡,打不过就用哨子招呼同伴,一营齐出,数百人街头乱战,伤人性命,滋扰地方。而管辖此地的沿江制置使司江州水军更是跋扈异常。

    这时头一波来寻衅的官兵已经尽数逃散,那被围攻的年轻人背好了行李,手提着佩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来到大柜前说道:“今天打坏了掌柜不少碗碟桌椅,秦某出门的匆忙实在没有多带闲钱,这里有一把祖传的宝刀权且压在这里,待我三日后再来赎回。”

    他连唤了几声,掌柜的和酒博士只管躲在柜下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伸出来一下。

    正没奈何的时候,突然有人高喊道:“将军,那泼才骑黑马从东门走了!”

    “叫大小儿郎都去堵截,休要让他跑了!”副将下了令,转头来满脸堆笑的向着郑云鸣下拜道:“不知道是衙内到此,小人真是罪该万死。”

    郑云鸣哼了一声,喝道:“快快的滚出本官的视犀不然你这辈子当官也就当道今日了。”

    那副官应了一声,领着兵士们灰溜溜的离开了大街。

    宪儿问道:“为什么公子不叫那将军不要在追拿那位山东大哥呢?”

    “那是地方的事务,我没有权力干涉。”郑云鸣道:“不过没想到江州水军纪律败坏成这样,要是蒙古人真的打来了,就凭这些乌合之众如何抵敌的住?”

    教头骂道:“刘虎这个粗货,带出的兵这个鸟样,等老子回去非在丞相面前狠狠的说说”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你知道我爹最不喜欢家人干涉政务.”郑云鸣伸了个懒腰:“我们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继续赶路吧。襄阳还有个职缺等着人上任呢。”

    “前面那个书生,给我站住!”

    郑云鸣转身抬眼看时,这条汉子身长丈许,生的如黑铁塔一般,豹头环眼,一部络腮胡子每根支起来如钢针相似。身着招军布衫,头戴青巾,身后大声叫嚷的是几百名怒容满面的士兵。

    “这不张飞么!”郑云鸣正在这么想着,只听得那壮汉一声喝问:“兀那书生,你会写字么!”

    声如铜锣一般,震的郑云鸣耳朵沙沙作响。郑云鸣奋力挣脱出军兵的挟持,整整衣冠,拱手为礼:“既然是圣人门徒,如何不会写字?”

    “好,你来替咱们写个状纸,告那群狗娘养的王八蛋,放心,你写的好酬劳少不了你这书生的!”

    原来是缺个文书,郑云鸣听到这话反而觉得这些大头兵有些可爱了,要知道地方驻屯大军抽丁派夫,随便强征夫役是常态,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给强征的劳役付钱的。

    可是怎么就这么倒霉,来到安庆军,原来打算不动声色的拜访一位从未谋面的学长,却无端端的被卷入了事件。

    在码头上岸的时候,教头为了怕公子再出什么意外,一定要带兵跟着。

    “没那个必要,安庆已经是淮西军司的管辖范围,不会出什么乱子的。”郑云鸣说着换了一身粗布长衫就独自上岸去了。

    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