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湖心众贤相聚 良才各怀其主

作品:《十三州

    机伯急步上楼,推开门帘,见七人分向而坐,乃躬身行礼轻问曰:“在下冒昧打扰,多有得罪,还忘诸公海函,敢问此间可有雍州来客张既张德容否?”。问毕良久,却见无人应答,唯东南方向一白发老者施礼笑曰:“吾等皆无名之人,自深山老林而出,会聚于此,只当一回渔人樵夫,笑谈天下事而已,若有兴趣,公可入座,同吾等探讨一二”。机伯寻得空位入坐,仔细打量众人,左侧之人身材音容彼像德容,然头戴一顶深色蓑帽,脸额缥缈于纱巾之后,未能看清面目,又不敢鲁莽相识,只能静观。

    右侧那人身短发散,相貌极其丑陋,不忍再看第二眼。然此人右向之位上,闲作一位面朗公子,年纪虽不大,彼有神姿,举手投足皆有大家风范,必抒读诗书之人,手中轻摇一把丹鹤扇,神采飞扬,全身精神,与前者成鲜明对比。再过去那三位,各个年青俊美,必非凡人子弟,然方才老者身侧一人则相见老成,不时手拈胡须,独自深沉不语,伊籍环视一周,便朝众人各施一礼,轻声入座。

    相丑之人张牙露齿,自倒壶中美酒,朝老者呼曰:“今既众位到齐,水镜老儿不妨开坛引言,以便我等借题发挥,已舒各自抱负,不虚远来一趟”。那位自称水镜先生之人手指丑面人笑骂曰:“吾平生收徒不少,唯汝不敢收,欲话曰:相由心生,顾汝长相,便知心中邪恶,不知隐藏多少祸人之计,若不能尽用于正道,恐为乱天下之本也,今方开言,便如此相称,可见当初不收之理,今仍在也”。众人闻之哈哈大笑不已,那位执扇公子亦止笑,以扇指丑面人曰:“恩师言重,士元虽相貌不俗,然五官尚且中厚,非作恶之人,以吾观之,日后必能辅助明主,成就一番丰功伟业”。

    话音未落,却见座上一人明言曰:“吾马季常行游天下各州久矣,却从未见得可称明主之人也”。伊藉见此人报名,全身微震,乃起身施礼曰:“此公竟是马氏五常之马良先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能得见,乃一生之幸也,这厢有礼”。马良年青,乃见长者行此大礼,受宠若惊,亦笑曰:“先生不必客气,今日只论实事,不冶经典,望能畅所欲言,各舒已见”。不等二人客气一番,伊藉左侧戴蓑帽之人笑举曰:“荆襄刘表刘景升如何?”。

    马良嗤之以鼻,不屑曰:“刘景升初平元年便得荆州,始不见其扩展军势,反使大权旁落,左右皆妇人把持,至使荆州四分五裂,襄阳亦已失陷,荆襄尚不能保,何以济天下乎!”。蓑衣人异议曰:“不然,吾观景升,虽不得其时,然终灭蔡瑁,荆州后患得除,江陵重镇尚在,若能鉴明忠贤,善用良才,再集义兵,必有一番作为”。说罢回头看一眼伊藉,机伯亦拱手众人曰:“吾亦看好刘景升,当今天下,能兴儒宅以仁义冶天下,故深冶礼仪,重温孝义,拾君臣伦理,方可止乱而得太平,刘荆州虽体弱多病,然其长子刘崎,身系荆襄,饱读诗书,不负其父之才,如今荆州各县,广布求贤令,集众才之力,必能光复州土,征图四方”。

    二人言毕,马良便不再相争。又有人起座拾言曰:“刘景升冶郡虽足,若使荡平天下,难矣,吾观益州牧刘璋,军强马壮,为天下之最,又有法正、张松相辅,必成气候,如今大军既已攻取襄阳,必趁曹与袁绍决战河北之机,闪袭宛洛,以取关中,而与众诸先争天下”。伊藉寻声望去,出言之人紧衣带冠,面色白润,三须顺额而下,有孔夫子之姿,正欲探问何人,却见丑面人驳斥曰:“蒋公琰此言差矣,刘璋虽盛,然其心暗弱,实乃自守之贼也,法正善谋,而不能常纳,张松好财,一箱金银足以使其倒戈相向,川中豪杰皆不敢附之此庸,俱深藏家资,翘首以待明主也”。

    原来此公乃荆南名士蒋琬蒋公琰也,伊藉自心中叹曰:荆襄之才何其多也,只惜各怀所志,俱不为刘景升所用,今不为友,久必与敌,天下之大悲耳。此间众人十之八九皆出自荆州,然竟相言宅无一称赞景升之德,唯蓑帽人有向往之意,机伯暗下决心,无论此人是否张德容,必请往江陵一叙,收为已用。正疑神间,蒋琬反问曰:“以士元观之,天下诸候,何人可辅?”。那位使称士元之丑面人大笑不绝,自倒酒杯一炊而尽,指袖耸面曰:“局势以至如此地步,天下终归谁所平,诸君难道不知?”。

    司马微略略收身,探目曰:“汝之意,天下终归曹?”。士元情知众人心如明镜,却执傲不悟,各欲寻明主而待,依仗所学之才,改变天下格局,以图标禀史册,供后人敬仰。于是明言曰:“曹自起中原,身无一将,独胆行刺董卓未遂,潜走陈留,始招义兵,济以德威,以至四方来投,轼刘岱,败吕布,斩袁术,驱张杨,所到之处,群候奔走相告,莫不惧宅今依关中之地,中原之众,与袁氏一决胜负,若使得逞,河北入怀,继平北方,而济天下乎,此君文武兼备,善用人才,招贤纳士,见能而用,攻伐决断,军纪严明,进退有序,实为古今征战少有之雄主也,故水镜老儿之长徒司马懿,亦屈身相辅,谋其右也,吾劝在座,切莫迟疑,欲成功名,不妨随吾相投”。

    众人肃然,唯有一人沉眉不语,听到此处,不得不抽身起坐,论曰:“阿瞒之雄,相士郑玄早有预言,此君若非冶世能臣,必为乱世之枭雄也,可见其才智不俗,若不相投,日后必为诸君强劲之敌手,然据吾惴知,曹虽能用人,使各尽其能,然疑心深藏,过于忤断,杀人点头,谋人无常,伴君如伴虎,乃古理也,其智非浅,自有决断,虽得良谋,能善听善用,一旦功成,必尽除左右,自揽大权,士元若投,须得退身之计方可”。

    众人闻之有理,丑面人咸默不语,唯南首摇扇公子独自清笑,众人相问,那人亦撑膝起坐,踱于中央曰:“方才徐元直所言,只道其一,未道其二也,宅虽能用谋,决断分明,威德并举,为称霸一方之雄才也,若论施理仁政,怀柔天下,所差远矣,当今乱世,派系林立,民乱纷起,加之各镇诸候相互牵制,或带私怨,或图金银、谋权位,横纵内外,犬牙交错,然欲平种种,当先以武略伐止,再加仁德教化,争斗方止,天下方平,曹征天下无忧,然论冶天下,不足与刘景升相比也,得民心者得天下,非霸者所能为也,依吾之见,曹氏可辅一时,非能善从一世之君也”。

    伊藉诧异,见众人各思其意,俱有叹服之心,欲问此人姓名,不等张口,水镜先生手指二人曰:“汝等皆言曹非可辅之人,不知可有善择之主,以供诸位参考”。人称元直之人不答,又陷沉思,执扇公子笑曰:“目前并无中意之主,故隐居深山,来往江湖,寻缘而至,忘有生之年能得此幸,若无明主可辅,愿躬耕南阳一带,著书立作,以传后世,必不负平生所学也”。元直彼为赞同,突想起一事,对曰:“吾闻徐青一带新起一主,自称汉王之后,耳托于肩,臂长过膝,所冶之处,百姓恭迎,必乃非常人也,欲往中原打探一遭,不知孔明先生愿随一往乎?”。

    执扇书生略略微笑,答曰:“若为明主,当学文王数顾而请子牙,遂兴七百年大周,非贤明之士自相往投,此乃鉴诚之礼也,怎能废乎”。众人嘻笑,士元嘲曰:“以孔明之才,当何以任?”。书生朗声曰:“汝等若出,或可冶理县郡,辖管州事,谋于军羽,与人为辅足尽其才,吾若出山,当执掌三军,总揽政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奋仲、乐毅,韩信之辈不能比也”。

    此话一出,众尽大笑,伊藉不犹轻叹,自苦英才出少年,量此书生,不过十七八岁,却有如此志向,且不说来日可否实现,光凭数语,便明其心智,展露雄才,若为荆州所用,真大幸也,遂特加留意,记于心中。一番争论,便知在坐之人俱有相宜之主,唯独水镜先生从中圆场,未言定论,伊藉借止话之间,斗胆问曰:“敢问水镜先生,是否有欲投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