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响马寨

作品:《易辛亥传奇

    那个胖子就是响马寨的大当家,叫高大壮,名字起得和人长得正好相反。是个胖墩,小眼塌鼻,留着两撇小胡子。和易达站在一起,能把一脸沧桑的易达衬托得无比的英俊潇洒。他们兄弟相见,自然是喜出望外了,胖子还大摆宴席款待我们。

    我以前一直听着道上的人喊易达为四爷,但是他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久而久之,当我听习惯以后,也就不觉得好奇了。这个老七的出现,又让我勾起一丝的好奇心。他们到底有多少个拜把子的兄弟。

    寨子里不足百人,我大概的数了一下,才三十来条长,都是些汉阳造和辽十三。除了寨主高大壮,还有郭师爷以外,也就只有三四个算得上是头目的,他们身上带着的是短,头目中还包括昨晚的其中一个俘虏。不过现在他却坐在旁席上喝着酒。

    易达和高大壮在内堂上席,两人不断的拿着大碗对干喝酒,我则在次席和郭师爷面对面的坐着。除了我们五人和寨中的头目以外,其余的都在外围吃着。

    我看了看外围,他们桌子上的明显不如我们在内堂的丰富。虽说靠山吃山,不过外围的桌子上确实没多少油水,仅有的一碗肉早已经被哄抢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就是酒水和大饼杂粮。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划拳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

    郭师爷向我敬酒,我喝了一口,差点想吐出来。这他娘的也算是酒?又苦又涩还带股酸味儿。真搞不懂易达和高大壮还能干了那么多碗。

    高大壮显得很高兴,他问起了易达:“老四啊,这十多年没见,你到底去了哪儿?难道还在怪……”

    易达突然摁着高大壮的手:“老片我现在改名叫易达了。”

    我没喝多少酒,他们的话我听得很清楚,易达是不愿提起往事,他到底有什么往事不愿提,我也不问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高大壮不住的点头:‘算了,往事就不提了!老四,你这次是要去哪儿?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易达说道:“我们要去关外群山那爆找一个朋友回来。”

    高大壮“嘶”了一声:“老四啊,这条道是能通往关外群山,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要是再往下赚还得遇上好几伙绺子。我看你们还是绕一绕,这条道想过去,太难了。”

    易达有点惊讶,他放下酒碗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早年间这条道可没这么多的绺子啊。”

    高大壮苦笑了一下:“唉,兄弟啊,你看看我,这还离城里最近的,能有多少油水?弟兄们好不容易盼来大买卖,结果却是自家兄弟来了。这世道,绺子不好当啊!”

    我差点又把勉强喝下去的酒吐了出来,呵呵,连土匪都说不好混,这世道还有什么是好混的?

    易达又问道:“这些绺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高大壮说:“日本人占了东四省,东北军没怎么抵抗,都往南撤了。一路上不少跌子都进了山,他娘的!把这条道都给劫光了。现在手上拿着几把喷子的,都起局了。”

    听到这里,我看见易达的脸色有点不好,他很久没在城以外的道上混了,难免消息不灵通。没想到一下子多了这么些土匪。单靠我们五人,那是没办法尽快的通过这条路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折回去?

    胡从义的脸色显得更加的焦急,这次我们可是失算了,没有弄清楚情况就出发,结果现在掉进了土匪群里面。回去不是,往前也不是。这可把他给急得如坐针毡。

    “老片你们之间有没有碰窑?”易达问起了高大壮。

    高大壮说道:“当然有,平时间井水不犯河水,有时候有些大买卖,还得拉码头。不过现在少了,也没什么大买卖可做。”

    易达又干了一碗酒:“唉,不说了这些了,老片既然你这儿不好混,为什么不做点拿赏钱的活?你老七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这条道上已经没多少买卖可做了。”

    高大壮摇了:“这话这么说呢,谁会拿着赏钱的活给我们干啊?一见着我们跑得比兔子还快,拉着屎的都不提裤子了!再说了,那些狗子还想抓我们去领赏呢。”

    易达呵呵的笑了:“不瞒老片兄弟这次去关外群山,可是有重赏拿的,不过兄弟人手不够,这样吧,老七你出点人手给我,我分些赏钱给你如何?”

    “这个……”我看见高大壮有点犹豫了,他看着郭师爷,有买卖当然好,但是高大壮想听听他有什么建议。不过郭师爷只是闭着眼,毫无反应。

    高大壮一溜烟的跑出去了,易达悄悄对我们说道:“赶紧收拾!我们该出发了!把事都拿在手上!以防万一!”看来,**上一旦牵涉到个钱字,这些个结拜兄弟就变得不太可靠了。

    高大壮真的没什么家底,他自己挎着一把盒子炮。带着二十几个手下,而且还有一半没背。十条汉阳造加辽十三。还是那堆破中挑了又挑才背上的。除了高大壮自己,还有一个小头目,我们曾经的俘虏,叫赵怀仁。他还是那把没了准星的短。至于郭师爷,则要留在山上,看着这些留守的土匪。

    “这行头怎么和关东军打呀?我看那些破连膛线都没有了。”我轻轻的对易达说道。

    易达也小声的回道:“少爷,这些都是炮灰,总比没有好……”那是,要真打起来,估计他们可能都在比谁跑得快。我对这帮土匪一点信心都没有。

    响马寨名字倒是响亮,却只有两匹马,高大壮都带去了,自己骑上一匹,另一匹马挂上马车,把一些行李干粮都放上去。我叮嘱柱子和良子,弹药和药品这些要紧的东西,还是随身带着。那没有带的十来个土匪,都背着大刀,押着马车两边行走。再往前就是一水的土匪窝了,我们都把手里的拉上栓,以防被偷袭。

    易达和高大壮在最前面。他们没有策马,而是慢慢的往前行。马车走得不快,后面还有二十来个“步兵”。这样一来,速度反而慢了许多。

    我在易达身后,听着他们在说话,至于说什么,我没有用心去听。队伍人多了,但是我更加的担心。这不是看不起高大壮的手下,而是一种感觉。

    走到一座山前,高大壮扬了扬手,让我们停下来。他策马往前几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嘴里。

    “咻—咻—咻”的三声,高大壮吹响了那个掏出来的东西,是一根特制的短哨。声音很刺耳,我听着不太好受,不过我知道,他是在向这座山里的同行发信号。

    “咻——”山里面回了长长的一声。我没有看见山里有什么人影,但里面确实躲着不少土匪。

    高大壮回到队伍前面对着我和易达说道:“呵呵,这座山上的绺子当家叫姚黑子,人不多,才三十来个。不过都是些好手,以前祖上是个吃臭的,擅长入地。现在喊做地龙会。和兄弟我还算有点交情。咱们现在可以上路了。”然后他又对着我们身后的队伍大声的喊道:“上道啦!”

    我问高大壮:“七爷,啥子叫吃臭?”

    “哈哈,吃臭就是专扒死人钱的,刨人家祖坟的那些营生。”高大壮显然很乐意我问他道上的事,

    哦,就是盗墓吧,这个高大壮,还在我们面前故意显摆起来了,他想让我觉得钱不白花。我想,子弹可不长眼睛的,能有命回来,我也不在乎这几个钱。

    一路上,高大壮时不时的重复着叫停、吹哨,然后山里也同样的回哨。他不住的向我们说道,山里面那些土匪的名号。赵二钱的黑风堂、李德胜的大刀帮、周老虎的白虎寨等等。还说有些甚至有一百多人。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吹牛,说到好像每股土匪都是天兵天将下凡似的。想想他响马寨的寒酸劲,我估计那些名字能吓死人的土匪和他也就是差不多的实力。一个是屎坑关刀,一个是茅厕砖头。

    一路慢赚看看已经快要日落西山。高大壮看了看前面,对着我们说道:“前面已经没有绺子了。咱别赶路了,找一个好地方过一宿,这夜晚走路,容易碰见黑瞎子。”

    胡从义对着他说道:“七爷,咱手上有的是,要是真碰着黑瞎子,撂倒一个,岂不是可以让弟兄们大饱口福?”

    高大壮赶紧摇了:“胡少爷,现在可是三月初春,睡了一整个冬的黑瞎子,怕是饿极了。比平日里可狠得多,夜晚赶路不易防备,伤了弟兄们不值当。这还没到关外群山,没必要耗费这些损失。”

    我看了看易达,只见易达对着我点了点头。看来是走不了了。

    我们就地扎营,那伙赶路赶得辛苦的“步兵”们,一下子躺在地下,个个都好像累个半死似的。

    “起来!他娘的!昨晚都跟母猪睡过啦!赶紧扎营去!”赵怀仁对着躺在地上的手下踹了几脚,那些“步兵”们才懒懒散散的起来扎营。

    三月初的关外夜晚非常寒冷,我们点起了营火,围着取暖。高大壮从马车上取出了从响马寨带出来的酒给我们驱驱寒。这下我倒不嫌难喝了,灌了几口好暖暖身子。

    野外响起了某些野兽的啸声,有点让人不安。让人更不安的是,高大壮安排了那些“步兵”们站岗守夜。这让我一直不敢熟睡。

    半夜里营边窸窸父的响,不知道是蛇还是兔子,搅得我心烦意乱。我坐了起来,想走出透透气。

    正准备掀开帘子的时候,“啪”的一下,我的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一个声音大喝道:“不许动!”。我捂着被踹痛的胸口,面前是一个插满枝叶伪装的人,拿着一支步,那黑乎乎的口对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