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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殿下,我来驯养你(中)

    晓安点头。

    除了点头,她不想出声。

    周子殷的母亲,殷家唯一的女儿殷紫绶,和周禀良是同学。两人感情良好,毕业后结婚,次年周子殷出生。因为周家的家业在国内,周禀良大部分时间也在国内,而周子殷母子则一直留在瑞士。夫妻虽然长期分居,但是在一起的感情仍然不错(至少在孩子心中如此)。

    可是后来殷紫绶被检查出乳腺癌,她拒绝切除手术,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周禀良却一直没有回瑞士。

    当他回来的时候,殷紫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而与他一起走进周子殷外公家的,是现在这位太太。

    殷紫绶当晚去世。

    那一年,离周子殷十一岁生日还差十二天。

    酒窖的静谧像是梦境,灯光下看得见浮动的尘埃,粒子重新塑世界,一幕一幕,看得这样分明。

    周子殷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手下没有停,另开了一瓶红酒,正要把它倒进杯子里,一只手去抽走了酒瓶,他抬头,晓安已经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靠得这样近,才明显感觉出身形的差异。她刚好嵌进他的胸前,在她靠近的一瞬,他的手非常非常自然地伸过来,将她揽入怀中。彼此的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脑袋像是嫁接给了彼此。彼此的心情、心跳,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脑海。

    她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一个人。

    就像变成了同一个人。

    那些在时光深处的往事,仿佛全都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那样的伤心,那样的失望,那样在心底呼啸又盘旋不出的恨,像一颗带着毒素的种子,在这些年里慢慢发芽。

    原来那些不明白的,忽然间全明白了。原来那些不了解的,忽然间全都了解了。那个她一直搞不清的周子殷,忽然变成了一面透明的水晶,在此时此刻,一览无余。

    只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很久都不能出声,她静静地抱着他,过了好久才松开,深吸一口气,往他肩上拍了一记,“呐,以后想撒娇的话,直接来找我说,不许再泡冰水。”声音是低哑的。

    周子殷默默地看着她,目中似有千言万语,比这里的酒香更醇,比这一刻的灯光更温柔。他把她拉进怀里,“晓安。”他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头发轻轻蹭着她的头发,深深地呼吸,“晓安。”

    不知道为什么,晓安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词,叫做“耳鬓厮磨”。

    心里面有奇怪的浮荡以及一种非常非常清淡又悠长的甜蜜,像刚才那瓶酒的香气,将她整个人包围。

    她有点晕晕荡荡,好像站在云端,又好像随时会跌下去,她的手紧紧抓着周子殷的袖子,丝绸的衣料在她的手底下皱成一团,周子殷抬起头来,“你怎么了?”

    她的脸一定红了吧!晓安很矬地想。更矬的是,他这样一问,她脸上更烫了,咳了一声,她赶紧松开他,拿手在面前扇扇风,吹吹气,“……那酒喝起来甜甜的,没想到度数挺高的哈。”

    周子殷一笑,手揽着她的肩,大步离开酒窖,向房间走去。晓安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脸,但是可以想象他一定笑得眉眼弯弯,那一定是总令她发呆走神的、宛如樱花盛放一样的笑容,那一定是那个,心头没有牵挂时的周子殷。

    很不自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的交流方式起了她所没有察觉到的变化。

    比如现在,她明明只是想问问他那位朋友的情况,明明可以很随便地打听一下,但莫名其妙的,话出口就变成这样一句。

    隐约地觉得,直接打听他的朋友,好像就变成了“很关心他”、“很在意他”,而这样说,就显得含蓄多了……

    (要是爷爷在旁边的话,一定会惊得眼珠脱离眼眶吧?他这一根筋的孙女,终于学会拐着弯说话了。)

    周子殷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啊?”晓安的脸忽然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没什么,我哪里想知道什么,没什么没什么。”连忙埋下头去喝牛奶。

    “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我吧。”周子殷的声音里有点笑意,眼睛也有点笑意,明净的餐厅,秋风吹起纱帘,桌上的花束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早就说过,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是最省事的。”

    这句话,在心里有鬼的晓安听来,真是“语带双关”啊“语带双关”。

    “我先走了啊。”晓安干掉最后一块面包,从书包里翻出本城的地图找附近的公交车。周子殷却放下了餐巾,“一起去吧。”

    “呃?”晓安忍不住打量他那张睡眠不足的脸,“你确定你开车的时候不会睡着?”

    睡着还在其次——真的让他见陆上夫?

    开玩笑!

    可是,周子殷已经拎起外套,脸上的神情自然,仿佛跟她去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晓安忽然再也找不出拒绝的借口。

    因为她忽然觉得,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跟他“一起去”,好像真的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过上了车,晓安才明白自己错了。

    见鬼!谁说“睡着还在其次的”?把她的舌头拉出来暴晒吧!

    这位司机在路上打了好几个盹,闯了一个红灯,又险些撞到人家的车屁股,下车的时候晓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车外的空气,“活着真好。”

    周子殷揉揉眉头,打了个哈欠。

    “你要不回学校睡觉?”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