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袭击 13、劫持状态

作品:《饥饿游戏

    第二篇袭击13、劫持状态

    冰冷的脖套卡着我的脖子很不舒服,使得我更难控制自己的。在那个令人窒息的机器里,我听着转动的部件在我的耳边咯咯作响,同时还有一个机器发出的声音告诉我不要动,而我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呼吸。现在,至少我已经从那机器里出来了。即使现在,已经告诉我不再有永久性伤害的情况下,我也极度呼吸。

    医生对我最大的顾虑——对脊椎的损伤、呼吸系统损伤、静脉动脉损伤——都已排除。淤伤、声音嘶哑、喉咙疼痛、还有奇怪的咳嗽,都无需太担心。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嘲笑鸟不会失去她的声音。那么,诊断我是不是疯了的医生在哪里?只是现在不允许我说话。甚至博格斯来看望我时,我都不能开口对他表示感谢。他安慰我说,士兵在进行搏斗训练时,有些人受的伤比这严重得多。

    当时多亏博格斯一拳打倒皮塔,我才不至于受到致命伤。我知道如果黑密斯不是毫无防备,他也会来救我的。同时让黑密斯和我都猝不及防并不是件容易事,都是因为我们一心只想着救出皮塔,担心他在凯匹特受尽折磨,又因为他获救而欣喜若狂,才放松了警惕。当时皮塔处于疯癫状态,如果我和皮塔是私下里相会,他弄不好就把我掐死了。

    不,不是疯癫状态。我提醒我自己,是劫持状态。这是我坐轮椅穿过过道时听到普鲁塔什对黑密斯说的。动持状态。我一头雾水。

    我被袭击后没多久,波丽姆就来到病房,她紧紧靠在我身爆在我身上又加了一条毯子。“我想医生很快就可以把脖套取掉了,凯特尼斯。那时你就不会这么冷了。”妈妈正在进行一场复杂的手术,因此她现在还不知道皮塔袭击我的事。波丽姆抓住我紧攥着拳的一只手,轻轻地揉搓着,直到我的手指慢慢分开,血液在我的指尖流通起来。她正要揉搓我的另一只手,这时医生出现了。拿掉了我的脖套,给我注射了止疼消肿的药物。我按医生的指令静静地躺在,尽量避免引起颈部帝痛。

    普鲁塔什、黑密斯和比特一直在大厅里等候医生允许他们来探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告诉了盖尔,但盖尔没来,所以估计没告诉。普鲁塔什请医生出去,同时命令波丽姆也出去。但波丽姆说:“不行,如果你们非让我出去,我就把发生的一切告诉妈妈。而且我警告你,她一直都不想让饥饿游戏组委会的人给凯特尼斯拍什么录像,特别是你又没照顾好她。”普鲁塔什觉得很没面子,可黑密斯却咯咯地笑了起来,“要换了我就不再较真儿了,普鲁塔什。”于是,波丽姆留了下来。“是这样,凯特尼斯,皮塔的状况让我们所有人都感到吃惊。”普鲁塔什说,“在前两次电视访谈时,我们就注意到他的状况越来越糟。显然,他遭受了虐待,我们认为他不良的心理状态就是由此导致的。可现在我们推测,导致他目前状况的原因还不止这些。凯匹特在他身上使用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技术,叫做劫持。比特?”

    “对不起。”比特说,“我无法把所有的细节都给你解释清楚,凯特尼斯。凯匹特对这种折磨人的手法十分保密,我相信受害者的情况是很不稳定的。我们所知道的是,这是一种恐惧感调节机制。劫持一词来自古老的英语,它的意思是‘捕获’,或者说得更确切点儿是‘抓住’。我们认为之所以使用这个词是因为这种技术和杀人蜂毒的介入有关,杀人蜂杀人首先要把人‘抓住’,因此这种技术叫劫持。你在第一次参加饥饿游戏时被杀人蜂叮咬过,所以和我们不同的是,你对蜂毒有亲身感受。”恐惧。幻觉。失去亲人的痛苦感觉。蜂毒袭击的正是大脑中控制恐惧感的神经系统。

    “你肯定还记得那种恐怖的感觉。你事后是否还出现过意识混乱的情况?”比特问,“也就是说无法判断真伪?多数被咬过的幸存者都反映有类似情况出现。”

    是的。我回忆起中了蜂毒之后见到皮塔的情形,当时我意识已经清醒,但还不敢肯定他是为了救我而宁肯跟加图较量,还是完全是我想象中发生的事。

    “因为记忆系统也发生改变,所以受害者很难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比特敲敲他的前额说,“它把人的记忆集中到大脑最前端,然后人为地加以改变,之后再以改变后的形式储存起来。你现在设想一下,比如我让你记住一件事——不管是通过语言交流或观看录像~然后趁新的记忆信号还没有消失的时候,给你一定剂量的蜂毒。不会多到让你三天意识不清,但却足以在你的记忆里植入恐惧和疑虑。那么,这种感觉就会在你的记忆里长期储存起来。”

    我感觉很不舒服。波丽姆替我问了我心里想的问题。“他们就是这样对待皮塔的?把他脑子里关于凯特尼斯的记忆抹掉,然后把它扭曲,使它变得很恐怖?”

    比特点点头,“非常恐怖,以至于他觉得她在威胁他的生命,所以他要杀死她。是的,目前我们的理论就是如此。”我用胳膊捂住脸,这不可能,这不会发生。皮塔不会忘记他爱我……没人能让他忘记。

    “但是你们能让他好起来,对吧?”波丽姆问。

    “哦……有关这方面的数据非常少。可以说,根本没有。即使劫持状态有过复原的先例,我们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录。”普鲁塔什说。

    “那么,你们会努力的,对吧?”波丽姆坚持道,“你们不会把他关在一间屋子里,让他自己去受罪,对不对?”

    “当然不会,我们会尽力的,波丽姆。”比特说,“只是我们不清楚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我猜那些恐怖的记忆是最难拔除的。这些记忆属于我们正常情况下记得最牢的部分。”

    “除了有关凯特尼斯的记忆,我们不清楚他还有哪部分记忆也被改变了。我们正在成立一个由精神病专家和军事专家组成的小组,试图找到解决的办法。我本人对他的完全康复持乐观态度。”普鲁塔什说“真的吗?”波丽姆不无讽刺地说道,“那你是怎么想的,黑密斯!”

    我稍微动了动胳膊,好从缝隙里看到黑密斯的表情。他异常疲惫,精神不振。他说道:“我觉得皮塔会好起来,可是……我觉得他永远都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我又把胳膊合拢起来,把他们都关在外面。

    “至少他还活着。”普鲁塔什说,似乎对我们都已经失去耐心,“斯诺对皮塔的设计师和他的赛前准备团队判了死刑,今晚在电视上进行了直播。我们不清楚艾菲·特琳奇怎么样了。皮塔受到了很大伤害,但他总算来到了这里,和我们在一起。他目前的处境和十二小时前已大不相同。咱们首先要想到这个,好吗?”

    普鲁塔什本来是想让我高兴,可他却道出了四个,也许五个人即将被判刑的消息,其结果是适得其反。皮塔的赛前准备团队。艾菲。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喉咙里又疼又堵得慌,呼吸困难。最后,医生没有办法,又给我注射了镇静剂。我睡醒以后,心中暗自思忖,是不是只有靠在胳膊上注射镇静剂才能睡得着。我很高兴医生在几天之内不允许我说话,因为我也无话可说,无事可做。我成了一个模范病号。我身心的无比倦惫被看做了谨遵医嘱、自我约束。我已经不想哭了,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的脸:斯诺的脸,我在心里无声地呼喊,莸要杀死你。

    妈妈和波丽姆轮流照顾我,哄着我吃一点儿流食。不断有人来看我,告诉我皮塔的近况。他中蜂毒最严重的时期已经过去,给他治疗的医生都来自十三区,全是他不认识的人,十二区和凯匹特的人都不允许去看望他,以免引起他危险的记忆。

    特别诊疗小组的专家花很长时间,研究他的治疗方案。

    盖尔不能来看我,他也因为肩部的伤口正在住院治疗。但是在第三天晚上,我打了针,病房也打开夜灯,这时他悄悄来到我的病房。他没说话,只是用他的手指轻轻触摸我脖子上的淤伤,轻得像飞蛾的翅膀,接着又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医生允许我出院,但不让我跑动,只有在必要时才能说话。我胳膊上没有印时间表,所以我无目的地到处溜达。波丽姆找了个借口,从医院里溜出来,她把我带到我们新分配的2212房间。这房间和上次的房间一模一样,只不过没有窗户。

    毛莨花新近也得到了分配的口粮和一盘沙子,沙子放在盥洗室水池的做它的窝。当波丽姆把我按到以后,它跳上我的枕头,想在她面前撒娇。她抱起它,但是注意力却全在我这里。“凯特尼斯,我知道皮塔的事让你很难过。可是你要记住,斯诺已经抓住他几个星期了,可他才跟我们待了几天。那个原来的皮塔,爱你的皮塔,还有可能存在他靛内,正在回到你身边。你不要放弃他呀。”

    我看着我的小妹妹,心想她是多么好地拥有了我们家的优良传统:妈妈为人治病的巧手、爸爸冷静的头脑,还有我的干劲。除此之外,她还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能力,那就是在纷繁复杂的事物中洞悉一切的能力。有可能她是对的吗?皮塔能回到我身笨

    “我得回医院去了。”波丽姆说着,把毛莨花放在我身爆“你们两个做伴吧,好吗?”

    “很糟糕。我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皮塔问。“看样子能行。”黑密斯说。

    “我已经告诉她不要提凯匹特或凯特尼斯,就看她能勾起多少他对家乡的回忆了。”普鲁塔什说。

    “嗯……我们在十三区。我们现在住在这里。”黛丽说。

    “那些人都这么说,可这没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不住在家里?”皮塔问。

    黛丽咬住了下嘴唇,“出……事了。我也很想念家乡。我一直想着咱们那时候在人行道上画的粉笔画。你画得可棒了。你还记得你给每个人画了一个不同的动物吗?”

    “是的,猪啊,猫啊,狗啊,还有别的。你说……出事了?”皮塔说。

    黛丽在尽力绕过这个问题,我可以看到她脑门上发亮的汗珠。“确实很糟糕。没人……能留在那里了。”她支支吾吾地说。

    “别再说下去了,丫头。”黑密斯说。

    “可我知道你会喜欢这里的,皮塔。这里的人对我们真好,这儿总有吃的和干净的衣服,学校也有趣多了。”黛丽说。

    “我的家人为什么没来看我?”皮塔问。

    “他们不能来了。”黛丽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好多人没能从十二区逃出来。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开始新生活。我敢肯定他们需要一个好面包师。你还记得以前你爸爸教我们做面人吗?男孩和女孩?”

    “发生了一场大火。”皮塔突然说道。“是的。”她小声说。

    “十二区烧毁了,对吧?全是因为她。”皮塔气愤地说,“因为凯特尼斯!”他开始拽绑他的带子。

    “噢,皮塔,那不是她的错。”黛丽说。“是她跟你说的吗?”他放低了声音说。“把她弄出去。”普鲁塔什说。门马上打开了,黛丽慢慢向

    后退。

    “她没必要告爽我当时……”黛丽说。

    “因为她在撒谎!她是骗子!她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相信!她是凯匹特制造的变种人,用来对付我们所有人的!”皮塔大喊。

    “不,皮塔,她不是一个……”黛丽试图辩解。

    “不要相信她,黛丽。”皮塔疯狂喊道,“我过去相信了她,而她想杀死我。她已经杀死了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你甚至不要靠近她!她是变种人!”

    从门外伸出一只手,刷的一下把黛丽拉了出去,门随即关上了。但皮塔还在喊。“变种人!她是个可恶的变种人!”

    他不仅恨我,还想杀我,而且已经不相信我是人类。这比掐死我的滋味还难受。

    我四周诊疗小组的医生正挥笔疾书,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黑密斯和普鲁塔什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推出了房间。他们让我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这里很寂静。但我知道皮塔在那堵墙壁和玻璃后面,仍在拼命地嘶喊。

    波丽姆错了。皮塔回不来了。“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木然地说,“如果你们想让我继续做嘲笑鸟,你们就把我送走吧。”

    “你想去哪儿?”黑密斯问。

    “凯匹特。”这是唯一一个我觉得还有事要做的地方。

    “不行。要等所有的辖区都安全时才能去。现在的好消息是,除了二区,各区的战事已经基本结束。二区仍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没错。它一直位于各辖区之首,紧邻凯匹特。那里离斯诺也不远,二区拿下之后,接下来我就可以追踪斯诺了。

    “好吧。那就送我去二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