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刺杀 21、险象环生

作品:《饥饿游戏

    第三篇刺杀21、险象环生

    这是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第二次提出杀死皮塔的事情。

    “别傻了。”杰克逊说。

    “我刚刚杀死了自己的一个队员!”皮塔喊道。

    “你只是推开了他,你也不知道在那个位置会触发拉网。”芬尼克说,尽力安慰他。

    “谁在乎?他死了,不是吗?”泪水从皮塔的脸颊上滚下来,“我刚才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自己以前也从没见过我这样。凯特尼斯说得对。我手物,是变种人,斯诺已经把我变成了杀人武器!”

    “这不是你的错,皮塔。”芬尼克说。

    “你们不能带着我,我杀死下一个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皮塔环视着我们,大家都很矛盾,“也许你们觉得把我扔在什么地方对我更仁慈,让我去碰碰运气,可这跟把我直接交给凯匹特没什么区别。你们觉得把我送还到斯诺手里是帮了我的忙?”

    皮塔。又回到斯诺的手里。被折磨、被摧残,直到他的最后一点自我完全消失为止。

    不知怎的,那首《上吊树》的最后一段在我的脑子里盘桓。那男人宁愿他的爱人死去,也不愿让她去面对那邪恶的世界。

    你是否,是否,会来到这棵树旁,颈上戴着绳子做成的项链,与我肩并肩,在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们午夜在这棵上吊树下相会。

    “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前,我会杀死你,我保证。”盖尔说。皮塔犹豫着,似乎在考虑这样做是否可靠,之后他摇,“这样不好。要是你没在我跟前怎么办?我想要一粒你们的那种毒药。”

    索命果。在营地我有一片,缝在嘲笑鸟服装里。但在我军装的上衣兜里,也有一粒。有趣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发给皮塔一粒。也许科恩觉得他会在没找到机会杀死我之前,就有可能吞掉。不清楚皮塔现在要药片是想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免得让我们动手杀死他,还是等凯匹特抓住他时再自杀呢?以他目前的状态,他很可能会马上吃,而不是等到那时候再吃。当然这样对于我们大家来讲,事情就容易多了。不用杀他。同时,这样也就解决了他疯狂杀人的问题。

    我不知道是因为堡德,还是因为恐惧,抑或是眼睁睁地看着博格斯死去,我觉得四周都变成了竞技场。我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再一次投入到搏杀中,这次不仅为了自己的生存,也为了皮塔的生存。斯诺如果看到我杀死了皮塔,他会有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满意啊。而我会在自己的余生,一直背负着杀死皮塔的罪恶感。

    “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我说,“你对我们正在执行的这项任务是有帮助的。”我看着其他人,“觉得我们能在这里找到吃的吗?”

    除了急救箱和摄像机,我们剩下的也只有军服和武器了。我们一半人留下来看守皮塔,盯着电视新闻,其他人分头去找吃的。麦萨拉干得不错。他曾居住在与此类似的房子里,知道人们最有可能把食物藏在什么地方。比如在卧室的玻璃墙后面可能有一个储藏室,在走廊的通风网很容易被打开等等。所以,虽然橱柜是空的,我们却找到了三十多个罐头和几盒饼干。

    这种囤积食物的做法让十三区的人很看不惯。“这难道不是非法的吗?”李格一说。

    “正相反,在凯匹特,如果你不这么做,就会被认为是傻瓜。从世纪极限赛之前起,人们就开始储存短缺食物了。”麦萨拉说。

    “而其他人却没的吃。”李格一说。

    “是的,在这里就是这样。”麦萨拉说。

    “幸好是这样,不然我们哪能有吃的。一人一罐。”盖尔说。有的人似乎不情愿,可这不失为一个分配食物的好办法。

    我可没心思按每个人的年龄、体重、身脯把食物平均分成十一份。我在那堆食物里刨了刨,正要拿起一罐鳕鱼杂烩,这时皮塔伸手递给我一个罐头,“给你。”

    我拿着罐头,不知是什么。罐头的包装纸上写着:炖羊肉。我咬住嘴唇,想起了我们在竞技场漏雨的石洞里的情形,想起我笨拙的亲吻,想起在寒冷的空气中飘散着的我最喜欢的凯匹特食物的香气。这么说他的脑子里还留存着有关过去的记忆。当野餐篮降落在我们的石洞外面时,我们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饥饿、又是多么的亲近。“谢谢。”我打开了罐头,“里面还有李子干呢。”我把罐头盖子弄弯,当做勺子,舀了一点儿放到嘴里。现在这个地方连味道都像竞技场了。

    我们正在传递着一盒油甜点,这时,电视又哔哔地响起来。帕纳姆国徽出现在屏幕上,同时国歌响起。之后,电视上出现了死者头像,正如他们在竞技场播放死亡的“贡品”头像一样。首先出现的是我们摄制组的四名成员,接着是博格斯、盖尔、芬尼克、皮塔和我。在十三区的队员里只有博格斯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因为凯匹特一则不知道其他人是谁,二则知道这些人在观众中无法引起很大的反响。接着,那个人出现了,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身后竖旗,鲜艳的白玫瑰在他的西服兜里泛着幽幽的光。看样子他最近够忙的,因为他肥厚的嘴唇显得更加肥大了。而且他的化妆师应该给他少涂点颊彩。斯诺首先恭贺治安警取得的成绩,对他们为国家除去了一个叫嘲笑鸟的威胁而大加褒奖。随着我的死亡,他预计战争形势会出现大的转机。因为那些由乌合之众组成的反叛者失去了头领。其实,她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神经过敏的女孩,只不过会耍耍弓箭而已。她没有清醒的头脑,根本没有策划反叛的能力,她只是一介平民,凭借在饥饿游戏中的滑稽表演而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但最重要的是,反叛者没有真正的头领。

    在十三区的某个地方,比特拨动了按键。画面上出现了科恩总统,而不是斯诺总统。她将自己介绍给帕纳姆国人民,说自己就是反抗军的领袖,之后对我进行了颂扬。她称赞那个女孩,那个来自于十二区的“夹缝地带”的女孩,在饥饿游戏中存活了下来,在她的感召下,帕纳姆国的奴隶变成了自由的斗士。“无论是生是死,凯特尼斯·伊夫狄恩的反抗者的面孔不会从人群中消失。你一旦发生动摇,就想想嘲笑鸟吧,在她身上,你会找到反抗凯匹特压迫的力量。”

    “我不知道我在她心目中占多大分量。”我说。盖尔笑起来,其他人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经过修饰的我的照片,很漂亮,很坚定,熊熊烈火在我的身后燃烧。没有话语,没有口号。我的脸就是此时他们最需要的了。

    我们排成一队向前爬行,背包和武器放在身体一侧,即使如此,通道也显得非常狭窄。我们穿过第一个公寓,接着向第二个公寓爬行。在这个公寓的一间卧室的门上标着“公用”,而不是“卫生间”。门后面,就是通向竖井的入口。

    麦萨拉看到竖井上的大圆盖子,皱起了眉头,一时间又沉入到为琐事而烦恼的自我的小世界里。“就因为这个,没人愿意要中间的公寓,总有维修工人来来去去,而且没有第二个通道。但是房租也便宜得多。”接着他看到芬尼克在笑他,于是又说:“哦,没什么。”

    竖井的盖子很容易就打开了。一个很宽的,带塑胶踏板的楼梯可以让人轻松、快速地下到这个城市的腹部。我们爬下梯子,站在梯子旁边稍等片刻,使眼睛适应地下昏暗的光犀这里的空气混合着化学品味、霉味和下水道的臭味。

    波洛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他紧紧地抓住卡斯特的手腕,好像要没人扶着他,马上就要摔倒。

    “我兄弟成了艾瓦克丝以后就在这里干活。”卡斯特说道。没错,除了艾瓦克丝,谁会来这霉臭、潮湿、到处是堡德的地方干活呢?“他在这里干了五年,后来我们才花钱把他弄到地面干活,五年都没见过太阳。”

    相比之下,我们的处境要好得多,每天没有那么多恐惧的事情,休息得也会好些,照理说,应该很容易就找些话来安慰他吧。可相反,我们都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皮塔开口了,“这么说,你成了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卡斯特笑起来,波洛斯也露出一丝笑容。

    在地下第一个通道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意识到皮塔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同以往。他看上去更像原来的他,那个当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时,却总能找到合适的词语的他。略带嘲讽、略有夸赞、有些滑稽,却不会惹得任何人不快。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在盖尔和芬尼克的看护下艰难前行,眼睛盯着脚下,向前探着身子,好没精神,但有那么一瞬问,那个原来的他确实回来了。

    皮塔说得对,波洛斯抵得上十个霍罗。在地下,一些宽阔的通道织成了一个清晰的交通网,正好与地面上的街道相对应,就在主街道和十字路口的下方。它被称为“中转通道”,小卡车使用这些通道来为城市运送货物。白天,这里的许多堡德被关闭,但在夜晚,这里就成了危机四伏的雷区。除此之外,成百条各种通道、维修井、火车道、还有排水管道使地下构成了一个多层次的大迷宫。对于一个新来的人,许多地方极为危险,而波洛斯对这些地方却了如指掌,比如哪些分岔口需要戴面具、哪些地方有通电的电线、哪些地方有海狸般大小的老鼠。他提醒我们哪些下水道会问歇性放水,怎样避开艾瓦克丝换班的时间。他会把我们领到潮湿、昏暗的管道去躲避悄然通过的货车。最重要的是,他了解监视器的位置。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监视器并不多,多数集中在中转通道里,但我们还是小心地避开了。

    在波洛斯的带领下,我们节约了不少时间——如果和在地面上行进相比,应该说是大量时间。大约六个小时之后,我们已经疲惫不堪。现在是凌晨三点,凯匹特人一直在废墟里搜寻,以防我们从维修通道逃跑。所以我估计在他们发现我们失踪之前,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我建议休息,没人反对。波洛斯为我们找了一个温暖的小屋子,里面有许多带控制杆和仪表盘的机器,嗡嗡作响。他伸出手指,示意我们已经走了四个小时。杰克逊安排大家轮流值班担任警戒,因为我没被安排在第一班,所以我挤在盖尔和李格一之间,倒头就睡。

    好像只睡了几分钟,杰克逊把我摇醒,告诉我轮到我警戒了。现在是六点钟,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得出发。杰克逊让我吃一个罐头,并且要注意波洛斯,他坚持要整晚担任警戒。“他在这底下睡不着。”我强打精神,让自己警觉一点,吃了一个土豆豌豆罐头,同时靠墙坐着,脸冲着门口。波洛斯看上去十分清醒,他也许又重新体味到过去五年的幽闭生活。我拿出霍罗,设法输入我们所在的区域,对地下通道进行扫描。正如所料,我们越靠近凯匹特市中心,堡德越加密集。波洛斯和我不停地在地图上查找,以熟悉堡德的位置。当我开始觉得头晕时,我把它交给霍罗,靠在墙上休息。我低头看着正在熟睡的战士们、摄制组成员和朋友,我不知道我们中有几个人还能见到明天但阳。

    当我的目光落在睡在我脚头的皮塔时,我发现他并没有睡。我真希望能知道他脑子里正在想什么,这样我就可以他的脑子里,解开那些纠缠着他的谎言。然而,我还是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吧。

    “你吃东西了吗?”我问。他轻轻摇,表示他没吃。于是我打开一个米饭鸡肉汤罐头,递给他,同时把盖子拿赚免得他用它来割破手腕或者别的什么。他坐起来,把罐头倾斜,也没嚼就囫囵吞了下去。机器的影子反射在罐头盒的底部,这时我想起了从昨天起就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的问题。“皮塔,你说起大流士和拉威尼亚的事,博格斯说是真的,你说你想也是的,因为它没有闪光。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他对我说,“一开始,我脑子里是一片混乱,现在我能理出一点头绪了。这里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受杀人蜂毒影响而改变的记忆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这种记忆太强烈或者影像很不稳定。你还记得我们被蜂咬时的感觉吗?”

    “树都在摇晃,眼前有的彩色蝴蝶,我摔倒在一个满是橘色泡沫的坑里。”接着,我又想了想,“闪光的橘色泡沫。”“是的。可守于大流士和拉威尼亚的记忆却没有这些。我觉得他们在这里没用蜂毒。”他说。

    “嗯,这很好,不是吗?”我问道,“如果你能把这两者区分开,你就能知道什么是真的了。”

    “是的,如果我能生出翅膀,我就能飞了。只不过人类不能生长翅膀。真的假的?”他说。

    “真的。可人不需要翅膀也能生存。”我说。

    “嘲笑鸟需要翅膀。”他喝完汤,把盒子递给我。

    在荧荧的光亮之下,他眼圈看上去像是黑青色。“还有时间,你应该睡会儿。”他没有反对,躺了下来,但他却盯着一根来回摇摆的指针。我慢慢地,就像对待一头受伤的动物,用手轻轻地把他前额的头发捋到后面。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但却没有退缩。所以,我仍用手轻拂着他的头发。自从我们在竞技场分手之后,我还是第一次主动地去触摸他。

    “你还想保护我。真的假的?”他轻声说。

    “真的。”我答道。这话似乎还需要进一步解释。“因为你和我一直就是这么做的,保护彼此。”过了大约一分钟,他沉沉睡去。

    快到七点时,波洛斯和我起身,把所有人叫醒。大家像平

    时睡醒时一样,照例都打哈欠,伸懒腰。可我的耳朵却听到了别的声音。几乎就是一种嘘声,很轻微,也许这声音是从一根管道或者下水道里传来的……

    我让大家静下来,好仔细听听。是的,有一个很轻微、短促的声音,好像是多次轻呼组成的词,一个词,在地下回荡着。一个词,一个人名,一遍遍地重复。

    “凯特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