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丢了魂儿,得了...

作品:《大财主

    朱家少爷醒了可又自个儿撞晕过去的怪事一直被封锁着,知道的人并不多。

    隔天一大早,朱家主人朱全友便让跪在朱府院中祈福的杂役们散去,并吩咐二姨太孔氏亲自去趟县城,登门恳请城里最有名气的华郎中来给朱正春瞧病。

    当二姨太孔氏带着华郎中急忙忙赶回朱府的时候,朱正春已经醒了,他躺在神情呆滞,任谁来叫唤他都是一动不动,活像个心灵遭受重创,现已是万念俱灰的将死之人。

    华郎中进屋与朱全友简短寒暄了两句之后来到床边坐下,他一手捋着胡须,一手为朱正春把脉,其模样大有杏林圣手的做派。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华郎中的这望、闻、切三诊都进展的顺顺当当。唯独这问诊是他没法继续下去的,因为他每次的病疑提问,这朱正春都是闭口不答,不予理睬。

    实在没辙,华郎中只好请出他压箱底的宝贝,且还是从不轻易示人的西洋玩意儿——听诊器。

    一番听诊过后,华郎中大致有了眉目,他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朱大善人,借一步说话。”

    绕过山水屏风,来到厅中,朱全友已是迫不及待,问道:“华大夫,犬子到底什么毛病?”

    华郎中抬手一摆,说道:“朱老爷别急,令郎的身子不打紧。只不过,老朽可否知道令郎之前遭遇过何事才会这般无精打采?”

    “这…”

    朱全友一脸为难,他当然不肯提及宝贝儿子与曹寡妇那档子事,他不仅不愿说起,而且还定了新规条,那就是朱府上上下下谁都不准再提起这件事,不然重罚。

    华郎中见此,便也不再追问,只道:“老朽见少爷额头淤青明显,尚有伤痕,猜想是少爷顽皮,不慎从高处坠落以致伤了脑壳。”

    “华大夫所言分毫不差!”

    朱全友苦笑了笑,若有自责,说道:“是我管教无方,这孩子生性顽劣,也不知道做事分个好歹。那天他偷偷爬到房顶,不小心摔下来,脑门着地。”

    华郎中嗯了声,继续说道:“少爷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了点,食补即可。只不过他脑壳受创,怕是三魂七魄之中已丢了一魂儿。”

    朱全友两眼瞪圆,压低嗓门,几乎以沙哑的声音问道:“那是不是得办场法事,为他招魂?”

    华郎中眉头一蹙,有些无语,说道:“对于这种病症,中医里是说失魂症,而西洋医术却讲得是失忆症。”

    朱全友似懂非懂,问道:“既然是失魂症,那是不是该来一场招魂法事?”

    华郎中彻底无语。作为早年留洋归来的他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可是碰到诸如朱全友这一类封建思想禁锢下老古董们,他总会有一种类如秀才遇到兵,有口说不清时的无奈。

    “朱老爷,虽说这都是同一种病症,可失魂二字多少令人有些后怕,但是失忆就不同了…”华郎中的倔劲儿上来了,他想解释清楚,“失忆,只是病人因脑壳受到撞击之后,失去了一些记忆,回忆,这并不是办一场法事就能把它们通通招回的。”

    “洋鬼子的东西可信吗?”

    朱全友表示怀疑,直言道:“记得年轻的时候,我跟我爹南下经商,正巧赶上八国联军入侵,那帮狗日的抢了我家的货不说,还打得老爷子只剩半条命回来。依我说,洋鬼子那样心狠蛮横,他们的医术铁定也就只对洋人管用,传到我们这儿只能是糊弄大家,多半还不是为了…”

    “谋财害命”这几个字还没出口,朱全友便发觉华郎中的脸色极为难看,于是他赔了个笑脸,立马打住不再往下说。

    “洋人的炮舰船与西洋医术,那是两码事!”

    华郎中一副痛心疾首,势必要奔走疾呼的模样,说道:“朱老爷,恕老朽冒犯。论年纪你比我年轻二十年有余,可论思想你却是落后我三十年不止!”

    “听你这话,是说我儿白活了三十年,如今已是而立之年的他就只有如同十岁毛孩子一样的脑子?!”

    正当朱全友打算争辩到底的时候,屋外传来一声责问。

    朱全友快步过去,拉开门迎上一位银发老太,她看上去年近七十,慈眉善目,一袭臃肿的蓝缎镶边旗袍显得格外扎眼,毕竟眼下像她这样穿戴的人已经不多了。然而这件衣衫合着她那白净的肤色,却是恰到好处的凸显了她的高贵气质。

    美中不足的是,这样高贵的老妇身上竟会隐隐的散发出一股子腐朽气息。这并不是她年事已高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件衣衫。因为它是清代女人的典型服饰,它不仅饱含着浓郁的清文化,同时也是已经腐朽了的,倒台了的大清王朝的一个缩影。

    “这天儿愈发的冰凉,老祖宗可千万别冻着。”

    朱全友扶着银发老太进屋,说道:“这俩天春儿的事让老祖宗费心了。”

    华郎中见了,赶紧上前问候道:“朱老夫人,近来身子可还安好?”

    朱老夫人心有不悦,说道:“劳您费心,老身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瞧老祖宗说的,我朱家的老祖宗福如东海,定当该寿比南山才是。”

    朱全友打着圆场,转移话题,说道:“刚才华大夫已经为春儿瞧过了,说是他得了失魂症的毛病。老祖宗可不要忧心,这病不难治,回头儿子去找净能大师说说,准保没事。”

    朱老夫人瞥了眼华郎中,清清嗓子,说道:“儿啊,我怎么瞧着华大夫并不是这个意思。”

    华郎中苦笑一声,说道:“失魂症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若是朱老夫人不放心,那依照朱老爷的法子试试也不为过。”

    朱老夫人勉强应了声,说道:“既然我家孙儿尚无大碍,那就辛苦华大夫白跑这一趟了。儿啊,送客!”

    送客?人家大老远来一趟,茶水都没端上一杯,这不供饭就赶人赚是不是有点不合礼仪?

    朱全友如此想着,可老母亲发话了,他也不敢多言,当下唤来二姨太孔氏送华郎中出去,并嘱咐她要多多打赏。

    送走华郎中之后,朱全友便将华郎中瞧病的前后始末和盘而出。

    朱老夫人听后愁眉不展,问道:“儿啊,你可曾听说有人失去记忆这回事?”

    谁的祖产?

    具体没听明白,所以朱正春也就没把这祖产归纳到他的收获当中,他现在全部的心思就是要紧紧的,牢牢的,抱住银发老太这条大腿。

    端详着这位老太的银白发丝,白净且干瘪起皱的皮肤,慈祥和蔼的面容…眼前的点点滴滴,不禁让朱正春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含辛茹苦,劳一辈子的佝偻老太,那个怎么也不愿与她分开的。

    “老祖宗,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朱全友双手扶在朱老夫人的肩上,安慰道:“华郎中临走前已然说过,春儿并无大碍,疗养几日便可康健。”

    朱老夫人拭了拭脸上的泪痕,眼巴巴的瞅着朱正春,哭腔甚浓的叫了声:“春儿…”

    “!”

    朱正春竟然极为干脆的答应了。

    他的这声,那可是叫的他自个儿都佩服的五体投地,那真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老祖宗!”

    “儿啊…”

    “老祖宗呀!”

    “儿媳妇们呐…”

    朱全友的激动,朱老夫人的惊诧,朱家媳妇儿们雀跃后的七嘴八舌,几乎震动了整个朱府。一时间,刚才还弥漫在屋里的悲情氛围,眨眼之后,便已是烟消云散。

    “你们都别吵!”

    朱老夫人挪了挪身子,挨着朱正春更近一些,颤颤巍巍的嘴唇上下颌动,说道:“春儿,你刚才叫我什么?”

    “…”朱正春叫的心甘情愿,只不过他明知故问,“,你怎么哭了?”

    “是,真是,他真是叫我!”

    朱老夫人喜不自禁,手舞足蹈的不知所措。身为朱家老祖宗的她竟会如此失态,那全是因为这是朱正春第一次叫她。

    这种喜悦,甚至庚了得悉孙儿不再是傻子后的惊喜!

    “小子,我呢我呢?”

    朱全友的激动不如朱老夫人的狂喜,毕竟这小子还没叫他爹呢。

    即便朱正春知道这中年辫子男就是他今生的父亲,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父子相认的时候,于是他干净利索的问道:“你是谁?”

    你是谁?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朱全友的心拔凉拔凉。

    见朱正春不认得他自己的父亲,朱家媳妇儿们也就不敢厚起脸来问他“我是谁”了。

    发觉儿子的脸色难看,朱老夫人便想手把手的教朱正春认爹,说道:“乖孙儿,这个高大的男人是你父亲,快叫他爹,叫啊…”

    朱正春不情愿,缩了缩身子,说道:“,我有些累了。”

    “你们都退下吧。”朱老夫人让儿子跟儿媳妇们先行退下,她却不肯赚“留下来,陪陪我的乖孙儿。”

    “也累了,你也要回去休息。”

    朱正春的话音虽是稚嫩,可眼神却是犀利霸道,似若任何人都不准违背他的指令。

    “乖孙儿都开始关心了…”

    朱老夫人无比欣慰,双手捂在胸前,像是要抚平狂跳的心,像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好吧,听乖孙儿的话,这就回房歇着去。”

    朱老夫人笑眯眯的起身并硬推着朱全友往外赚来到别厅她停了下来,感觉是想起了什么,于是冲着屋外轻声叫道:“宝儿,宝儿,你进来!”

    等到朱家媳妇儿们挨个儿出去了,这位年约十六,样貌,五官精致的粉衣丫头才进到屋里,她欠身一礼,声若黄鹂,说道:“老祖宗,老爷。”

    朱老夫人不想多打搅宝贝孙儿的休息,她直截了当,并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天气转凉了,我担心会冻着少爷,从今往后你就留在少爷屋里,一来伺候他起居,二来也好给他暖暖被窝。”

    暖暖被窝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可宝儿听后居然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她只是欠身礼道:“老祖宗放心,宝儿定当尽心侍奉少爷。”

    朱老夫人冷冷嗯了声,说道:“少爷现在已经躺下歇着了,你就先在厅里候着吧。”

    “恭送老祖宗,恭送老爷。”

    送走朱老夫人母子俩,宝儿轻轻掩上门,径直来到那道山水屏风之后,等待着少爷的召唤。

    这个时候的宝儿,她那双水灵的眸子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满不在乎,像是在说:暖床就暖床呗,一个傻货还能把我宝小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