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竟然是你……”莱昂认清林恩真面目后，深深感慨道。

    他对这个在血色十字时最后一次任务的目标记得很清楚。

    那次任务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领队，队员们不听他的警告，擅自发动袭击然后被反击击溃，只有他感受到极大危险后回去与导师会合，惊险地从开悟斗武强者手下逃出生天。

    也正是这次任务，不知为何触怒了王国上层大贵族，据说来自王宫的一位洞彻境强者亲自出手，单匹马将血色十字的总会给灭掉了，使得这在王国境内也算赫赫有名的兄弟会就此崩溃。

    这一事实让莱昂充分认知到贵族的力量，从而沮丧失落至今，却没想到正是当年导致组织崩溃的人物出现帮助他完成了复仇心愿。

    “我也没想到能遇到当初来杀我的刺客。”林恩耸了耸肩，“世事难料。”

    “确实……世事难料……”莱昂没以为这是一个套，对方根本没必要跟他这种人玩套，可知这确实是个偶然。

    曾经的刺客深深凝视曾经的目标的脸庞，片刻后说道：“林恩，我就这样直接称呼你了……你很强，早在那个时候就有着独力全灭我那些队员的力量。虽然那些都是些新手，但以你当时的年龄，能把他们全灭的实力算是非常惊人的了。现在，我毫不怀疑你比那个时候成长得更强，比我要强大得多。”

    “你是如此天才的人物，又有着王国上层贵族背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这种小人物帮助呢？你不惜亲自出手，冒险帮我杀了那么多贵族子弟，招揽我这一条卑微的性命，到底对我有何期望？我这种人真能帮到你什么吗？”

    莱昂认真诚恳说道，话语里没有自卑，只是在叙述事实。

    林恩也看向对方脸庞，说道：“我要做的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现在的你确实帮不了什么，但我看好你的未来……”

    说着顿了顿，他想了想，换了一种讲法：“这么说吧，我乘在一艘船上，船上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有我所看重的人们，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

    “然而渐渐起风了，从风的味道里我感到了不安，接着又遇见乘着另一艘小船的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孩子，她告诉我未来将有风浪出现，这风浪非常之大，滚滚滔天，能够淹没一切。”

    “我感激她的警告，因为我能意识到她说的是真话，如果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继续前行，迟早会遭到那风浪冲击而船只沉没，我和我所重视的人们都会死去。”

    “因为看她的船很小，而且她只有一个人，十分孤独，我想要她上船，可是风险威胁在前，让她上船可能也只是害死她。她自己一个人的小船，反而有可能从风浪面前逃脱。”

    “于是我只能目送她离开，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再见。接下来我得要加固自己的船，可是那未来风浪实在太大，我不能只是单纯地加固，还必须做些别的准备。”

    “所以我着手计划制造别的船，要尽可能快地造出坚固的大船，与我自己的船组成船队，作为盾牌以及后备……”

    “而你，就是我迎来的第一位新船船员，我对你的期望，是让你成为新船的船长，日后带领新船作为我自己大船的守护宅或者是……”

    “牺牲品，对吗？”莱昂明白了林恩想要表达的意思，接上话题道。

    “没错。”林恩坦诚地道，凝视对方的眼睛，“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要问那样的一个问题，并且做出那样的交易。”

    长久的沉默。

    天空有鸟儿飞过，发出刺耳的鸣叫，逐渐升高但阳将两人对面而立的影子拉得越来越近。

    安心地将剩下的事全交给白发少年后，林恩去找另一个部下。

    ……

    夜晚，城西区临近贫民窟的一间廉价出租房里，查尔顿看着床铺上已经睡着的女儿，胖胖的脸庞上流露无比慈祥的神情。

    黑市上高价买来的四品治疗符器发挥了作用，这么多年来病情不断恶化的女儿头一次得以舒舒服服地入睡。

    看着那瘦得下巴变尖的苍白小脸终于睡得平和安详，查尔顿心里满是疼惜。

    “挺可爱的女孩呢，叫什么名字？”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把他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惊恐地回头一看，只见带着白色笑脸面具的黑袍人站在那里，面具上的眼洞射出幽幽的目光。

    终于来了……看清来者是谁后，查尔顿恢复了平静，但心里有一种悲凉情绪慢慢升起。

    他知道这个人迟早会来，而他后半辈子就要为其卖命，这是他从对方那里一次性获得一笔这辈子可能都赚不到的大钱的代价。

    这个交易很值得，查尔顿没有反悔的意思，哪怕对方让他现在去死也不后悔，只是放不下病情刚刚好转的女儿。

    虽然他已经做了一些安排，给女儿留下了治疗后剩余的钱，并且拜托了值得信任的朋友代为照顾。而女儿本身也很聪明，以后生活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还是十分担心……和寂寞。

    “主人……她叫爱尔莎。”查尔顿站起身来，躬身应道。

    “好名字。”林恩点点头，在面具后的目光仍然审视着。

    “查尔顿*里斯，据说你曾经是一个小型商会的会长，因为遭到贵族背景的竞争对手的打压，商会倒闭了。之后你打算从商队重新做起，但是女儿突然得病打乱了你的计划。你不得不留在王城打工，做过洗碗、侍应、厨师、会计、车夫等多种工作，直至现在混迹佣兵……”

    “是的，主人。”查尔顿坦然点头，“我是二级斗武，通晓多种工作技能，但是都不精通。”

    “我临时打听到的消息不多，但还是听说你好像每份工作其实都做得不错，为什么没有持续下去？”

    “每一份工作的拒绝都有不同理由，但根本上说的话，可能是我骨子里无法放弃做一个商人吧。”查尔顿苦笑起来，“在我快要精通一份打工的时候，我就会莫名的焦躁，然后频频出错，好像身体本能地在阻止我继续做下去，不让我忘记真正想做的事情。”

    “这听起来像是借口。”

    “也许……毕竟我做商人也做得不好，如果当初我选择更正确一些，商会就不会倒闭，妻子不会离我而去，爱尔莎也不用过这样贫苦的生活。”查尔顿低下了头。

    “才不是……”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查尔顿惊讶，林恩则早有察觉。

    两人一起扭头看去，只见床铺上的睡美人已经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