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赐良机

作品:《楚氏春秋

    梁上允一行人躺在离梁府不到一里的地方,没有一个活口,鲜血染红了整条大街。

    梁上允死得很惨,胸口被掏了个大洞,两只眼睛突露而出,脸上神色惊恐万状,数十个家人横七竖八地躺在他四周,残肢断腿,显然那伙刺客手段极为狠辣。

    楚名棠和方令信两人站在路爆皱着眉头看着这一景。他们二人在上朝途中接到消息就赶来了,一名当朝尚书被人刺杀于闹市街头,这是大赵国建国以来前所未有之事,何况又是在这微妙关头。

    楚名棠趁旁人不注意,轻声问道:“相国大人,你猜这事是谁做的?”

    方令信看了楚名棠一眼,道:“名棠,你是不是怀疑此事是我们方家所为,但老夫可以对天发誓,我们方家世代书香,从不屑做这没品之事。自董家被诛以来,朝堂之争还没有过以血相见,大不了被贬或罢官了事,梁上允这条小命老夫还懒得取。”

    楚名棠也觉得方令信实在没有必要做此事,说道:“相国大人请勿见怪,名棠是心急了些。只是梁上允这一死,我大赵国刚刚平稳下来的朝堂又要大乱了。”

    方令信默默点了点头,他很清楚方家并未做此事,楚王两家照理来说也是没有理由要杀梁上允了。他为官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瞬时间各种念头一闪而过,梁上允这一死等于是斩了皇上一臂,皇上可用之人本就不多,如今更是捉襟见肘,如此看来表面上对楚王方三家大有好处,可实际上大不然,就算梁上允他不死,这刑部尚书之位也坐不长了,三大世家根本无需多此一举,此举只会让皇上对三大世家的猜忌更深。

    楚名棠也是满心疑虑,大赵国朝堂之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无论哪方都没有理由杀了梁上允,可据附近的禁卫军报,他们从听到打斗声到赶到此处,前后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连一个刺客也没见到,梁上允一行共有数十人,能将他们瞬间击杀的绝不是普通之辈,而且人数也不会少,京城中有此势力的屈指可数。

    楚名棠回头向禁卫军统领赵无忌问道:“赵统领,京城四处城门都已封了吗?”

    禁卫军统领历来一直由皇室宗亲担任,赵无忌也是为数不多留在京城的皇亲之一,听楚名棠询问于他,忙躬身答道:“回太尉大人,众大臣上早朝之时,禁卫军通常都会加紧巡卢梁大人一出事,禁卫军便关闭城门,并在城楼加强警戒,决无一人私自出城。”赵无忌额头冒汗,堂堂一个刑部尚书在街头被人杀了,他这个禁卫军统领怎么也脱不了干系,若是此案破了,他也只能外放到京外当个无职无权的宗亲,若破不了京城大牢里就要提前为自己预留位置了。

    楚名棠此时也无心追究他的责任,厉声说道:“传令下去,所有禁卫军对京城各家各户严加搜查,可疑人等一个不可放过。”

    赵无忌领命,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此时已有不少人在四周围观,楚名棠看了看,无意中见到楚铮也在人群中探头探脑的。梁上允出事没多久,鹰堂中人就已报到楚铮处,楚铮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忙带着吴安然和楚芳华四婢来到这里。

    楚名棠命人将楚铮等带了过来,楚铮见过父亲和方令信。方令信强笑道:“名棠,这是你的幼子楚铮吧,果然年少有为,英俊不凡。”

    楚铮施礼道:“相国大人谬赞了。”又对楚名棠说道:“父亲,孩儿在一旁也已看了许久,也询问过禁卫军将士。孩儿觉得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击杀这么多人,刺客中必有众多武功高强之士,孩儿想请师父验一下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楚名棠点点头,对吴安然说道:“那就有劳吴先生了。”说罢又对身后一白须老者说道:“龙先生,你也去看看吧。”

    这龙先生正是鹰堂三大供奉中的龙惊天,楚天放将鹰堂交给楚名棠后,楚夫人觉得原先护卫楚名棠的狼堂中人已不便再留下,便改由鹰堂三位供奉轮流保护楚名棠。

    龙惊天向吴安然抱拳道:“吴先生请。”

    吴安然不敢怠慢,抱拳道:“龙老先生先请。”这龙惊天成名远在吴安然之前,吴安然对他也甚为忌惮,楚铮曾多次想唆使吴安然与他们三位供奉过招,吴安然怎么也不肯,他已过了争强好斗的年纪,若非迫不得已,他是不会无缘无故与这几人动手的。

    两人来到梁上允横尸之处,吴安然在他伤口上看了下,点点头道:“这是厚背大刀所造成的伤,刀上所附内劲极强,而且是全力而出,因此这伤口在内力激荡下几成圆形,看来这些刺客也知时间紧急,是要一击必致梁大人于死地的。龙老先生,在下觉得有些奇怪,这下手之人武功奇脯通常来说根本不会用厚背大刀这种俗气的兵刃,莫非他是有意为之?”

    龙惊天点点头道:“吴先生所言不错,老夫粗略看了下,这些刺客应该都是手持兵刃,看梁府家将身上之伤也都是江湖中寻常人所用寻常兵器所致,这些家将有两人老夫也认识,身手也算不错,却都在数招内毙命,一群高手没有一人显示何种功夫,逝怪了些。”

    吴安然回头看了看,却见楚铮并未跟在他身后,心中有些奇怪,向四处望了望,只见楚铮正拎起衣裳下摆,踮着脚尖在尸体丛中走过。

    楚铮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死人,只觉得阵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忍不住有些反胃。他走到躺在最外面的一具尸体处,这具尸体上也中了一刀,却非伤在要害。

    楚铮向吴安然叫道:“师父,龙老先生,你们来看一下。”

    吴安然走了过来,楚铮指指那具尸体前方不远的墙壁说道:“你们看,这墙上有个洞。”

    吴安然和龙惊天仔细看了看,楚铮道:“这是不是某种兵器留下的痕迹?”

    龙惊天赞道:“五公子果然心思慎密,依老夫看,这痕迹应是镔铁短所留下的。”

    楚铮又回到那具尸体帝,道:“此处与那墙距离不过十余步,这人倒地后仍作奔跑状,那人显然是知事不可为,想拼死而逃的,目的就是想翻过那座墙壁院内,而他所受的兵刃之伤是在肋下,虽然血肉模糊,却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可能是刺客见他想逃,情急之下将铁脱手掷出所致,师父,你看一下他身上是否还另有致命之伤。”

    吴安然将那人翻转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突然撩开那人披散而下的长发,只见那人后脑处有两个深深的窟窿,不由得身躯一震。

    龙惊天也有些惊异,道:“好指力。”

    楚铮惊道:“这难道是用手指硬生生插进去的,那人功力真是了得。”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以你如今功力,运劲于指同样能做到。”

    楚铮伸出食中两指,在伤口上比划了几下,见那伤处有些灰白之物,显然是溢出来的脑浆,想了想终究不敢伸指进去。

    “如此说来这也是种普通功夫,”楚铮有些失望,“并不能从中判断出下手之人是何门派?”

    “那倒未必,”龙惊天看了看楚铮,似乎有些不信吴安然方才所言,“当世能随手一指便可戳破人头骨的高手并不多,那凶手可能是专习指上功夫的,如北赵夏家的‘玄天指’,南齐衡山门的‘破锥指’,这两个门派的长老级人物都可做到,不过看此伤口似乎不像是这两种功夫有为。不知吴先生以为如何?”

    离开了赵无忌的视犀楚铮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无比,对楚芳华四人厉声道:“今日这么大一件事情,鹰堂负责京城内消息的蓝、紫两堂是干什么吃的?一点讯息也没得到,而且此事甚有可能是京城外来人氏所为,若是如此,此罪更不可恕。你们马上去通知各堂执事,立刻来鹰堂议事厅,另传令下去,命鹰堂所有人手全都给我在京城中暗中打探,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报总堂。”

    楚芳华迟疑道:“可如今京城之中颇不安宁,小婢四人还是以护卫宗主为重,等回到府中再派人通知吧。”

    楚铮摇道:“不必,我现在就去鹰堂,你们四人分别去告知各执事。这边有师父在我身爆不会有事的。”

    楚芳华等人跟随楚铮也已数月,对这小堂主的敬畏与日俱增,不再似当日初见时心存小觑,见楚铮为了这刺杀一事动了真怒,不敢有违,纷纷领命而去。

    吴安然见楚芳华四人离去,淡淡说道:“你可是要拿此事向鹰堂几位执事开刀了。”

    楚铮一笑,道:“真是知我者师父也,这几个执事徒儿已忍他们好久了。特别是蓝堂执事楚名佐,仗着他是长辈,私下里几次对父亲都语带不敬,对徒儿更是不放在眼里。况且这事他们几个还是失责在先,真是天助我也,若不借此将楚名佐和紫堂执事宣祖和整下去,以后再想找机会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吴安然皱眉道:“将他们整下去容易,可让谁来接替他们呢,这蓝、紫二堂都属鹰堂在赵国的六大堂之一,若是资历不够恐怕难以服众。”

    楚铮笑道:“师父放心,徒儿早有人选,只是找不到机会而已。赤堂如今由陈振钟掌管,原先与他同为分执事的尉仕和南风蝉对此虽有些不满,但做事一直尽心尽力,由他们二人来执掌蓝、紫二堂足以胜任。”

    吴安然想了想也觉得不错,点了点头。

    楚铮沉思道:“于公于私,此事都不得再拖延。以往京城一直太平无事,徒儿对此事也不是甚急,可如今看来是失策了,朝堂之争激流暗涌,来不得半点松懈。这几人尸位素餐,平日根本不知在干些什么,父亲虽未责怪于我,可徒儿却心有不安,若早日能将这几堂掌控在手,今日之事便不会像这般措手不及。”

    吴安然道:“你无需自责,你掌管鹰堂不过数月,能有这般成绩已是很不错了。”

    楚铮突然停下脚步,道:“师父,梁上允被刺的确有些奇怪,鹰堂没得到消息倒也罢了,可狼堂怎么也毫不知情?我们还是先回一趟楚府,去问问我娘。”

    吴安然道:“你不是说先到鹰堂议事厅吗,难道就让鹰堂众执事就这么等着?”

    楚铮道:“楚名佐和宣祖和又有哪次准时到过,反正他们执事位置也坐不长了,今日就让他们等我一次吧。”说完,便转身向楚府走去。

    吴安然犹豫了一下,跟上道:“你那四个丫头当日似乎也对你颇为不服,这诸多事情交给她们,你就完全放心?”

    楚铮想了想道:“也不是完全放心,毕竟她们是由二爷爷一手带大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原上京楚府徒儿仍有几分戒意,因此如武媚娘之事徒儿就没让她们几个知晓。不过她们自幼便经受鹰堂四剑侍的训练,已注定今生只为守护鹰堂堂主,再过两年徒儿正式接任堂主一职,她们几人还是可信的。尤其是那楚芳华,年纪虽不大,但深明事理,前些时日徒儿为了立威,对她们四人也凶狠了些,其他三人颇有怨言,全仗她从中周旋。啧啧,这女子不但相貌甚美,性子也颇随和,可另三人就偏偏听她话,还真怪了。”

    吴安然冷冷说道:“怎么,你对她动心了?”

    楚铮顿感面上无光,道:“师父,你怎么就这么看待徒儿?徒儿难道会是一好色之人吗?”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从小见了府中的漂亮女子便看直了眼,就连春盈来服侍为师时你也看得目不转睛,像你这种好色之色,若不是你是我徒儿,为师早就一掌毙了你。”

    楚铮挠了挠头,依稀记得儿时有段时间吴安然对自己态度奇差,当时他还摸不着头脑,搞了半天原来是为此事。不过也怪不得吴安然,换了谁也都不会对一个时常对自己老婆发呆的小孩有好感。

    吴安然又道:“你给我好好听着,将来你娶谁家女儿为正室是你父母的事,为师管不着。可轻如是为师义女,你再想纳妾还得问问师父这对拳头同不同意。”

    楚铮莫名其妙挨了顿臭骂,半天也没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何时说过又要纳妾了?”

    回到楚府,楚铮并不停留,径直到内院拜见楚夫人。

    楚夫人脸色颇为不善,似乎怒气未平,楚铮有些奇怪,道:“娘,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

    楚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还有谁,狼堂那些酒囊饭袋呗,太平日子过久了,整日寻欢作乐,京城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气死我了。”

    原来,楚夫人也听到了些消息,责令狼堂调查此事,却无功而返。

    楚铮便把方才所见梁上允被刺的详情与楚夫人一一说了,楚夫人听了道:“此事确实古怪,京城中能有实力做成此事只有鹰狼二堂和宫内的四圣卫等大内高手,方家虽在朝中势力不小,可他们历代书香门第,从不屑于暗中扶植杀手,只掌控着京城大半青楼来打听朝野之事。含真是嘴上冠冕堂皇,背地里男盗女娼。”

    楚铮知道娘亲对方家一直心有不满,也不理会,只是他第一次听得四圣卫,于是问道:“娘所提这四圣卫是不是叶门那婆娘的手下。”

    楚夫人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无知,看来对鹰堂掌控还不甚得力,不然他们不会不告诉你。那四圣卫的祖师与叶门虽有渊源,但是武功上大不相同,当年太祖登基后,知道在江湖之上能人异士甚多,担心皇宫大内会不安全,便搜罗了大批武功秘笈,多位高手去芜存精,整理成四门武功传于宫内的四个太监,为娘向来对武功不感兴趣,这四门武功的详情你自己到鹰堂中去查吧,应该有记载的。”

    楚铮道:“那当年楚王两家先祖是否也参与整理?”

    楚夫人道:“没有。他们赵家对楚王两家猜忌由来已久,从太祖时就已渐现端倪。两家先祖说起来也是当时有数的高手,可太祖就是将两位先祖排除在外。那些记载只是后人通过各方渠道整理而来的。”

    楚铮点点头,道:“可娘所说这三方都没道理出手啊。”

    楚夫人应道:“不错,至少鹰狼两堂决计不会,四圣卫就更无道理了,皇上身边可用之人不多,这梁上允一死更是元气大伤。何况只要不做谋反之事,三大世家联盟还是比较牢靠的,其实力更是远在皇家之上,皇上就是机关算尽,也对三大世家无可奈何,又何苦做这损己之事。”

    楚铮晃了晃头,苦笑道:“算了,娘,孩儿还是出去走走吧,仅坐在屋中于事无补,鹰堂众执事还在等孩儿呢。”

    楚夫人似笑非笑,道:“今日此事看来给了你一个不小的机会啊。”

    楚铮哈哈一笑,道:“娘既然都猜到了,孩儿必不负您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