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李旦的儿子

作品:《晚明

    福船在狭窄的入口水道中小心的航行,这是一处条件极佳奠然港口,入口狭窄,两侧岩石上有岗哨走动,周围群山环绕,是优良的避风处,内中又十分宽阔,眼中所见已有五艘船只停泊,岸旁有几个码头,可供福船停靠,岸上山势陡峭,岩石嶙峋,一处山头上还有几门火炮,在码头边一片平坦的地方建了不少木质的房屋,居然有很多是商铺,还有一些砖石结构的仓库模样的建筑,外边人来人往,看着似乎一个小镇般,宋闻贤黑炮等人显然是来过多次,神色平静,卢驴子则一路好奇的东张西望。

    码头木桥上站了七八人,带头的一个男子大约三十来岁,长身玉立,容颜俊伟,身后的随从中有两人是倭国武士打扮。待福船驶近,他眼见护板破碎,又人人捆着白色的头巾,脸上露出差异之色。

    船上扔过缆绳,岸上人帮忙把福船缓缓停靠好,下锚后搭好跳板,宋闻贤带头走了下去。那带头男子迎上去对宋闻贤拱手问道:“宋先生,你们这是……”

    宋闻贤简要说了经过,那人叹息道:“咱们海上讨活的人,难免这一天,赵叔当年回大明的时候,我想着他该能少点危险,一年走两次也不多,谁知还是如此。”

    或许是见多了生死,那人随即便恢复常态,与黑炮韩斌等人一一见礼,直到陈新走到他面前,宋闻贤在一旁介绍道:“李公子,这位是船上新来的财副陈新,难得的是文武双全,手刃杀害大当家的凶手,为大当家报了这血海深仇。”

    他又对陈新道:“这位便是此处私港的主人,李公子。”

    陈新躬身行礼:“陈新见过李公子。”

    李公子也回个礼:“在下李国助。陈财副气宇不凡,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陈新当然不会把这客套话当真,微微一笑,退到一爆李国助身后站着一个满脸精悍的武士,黑炮和韩斌跟他道:“新右卫门兄。”那人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国助当下安排自己的人手帮他们安置伤员和水手,他自己拜过赵东家骨灰后,带了宋闻贤几人往山上一处大院落走去。走到门口,看着是一处式的院落,进到里面却如倭国一般的布置,在榻榻米上摆了一个长长吊桌,众人分主客坐下,那新右卫门并不入席,坐在李国助背后。

    几名穿着和服的侍女端来酒水,身上确实有老蔡所说的香味,其实也是沉香、等混合,南洋到日本的香料是每年较大宗贸易。到了此处,日本的俵物便不再是稀奇东西,各式菜肴都是海鲜,让陈新大快朵颐。这帮人没说要为赵东家斋戒,黑炮等人也是照吃不误。几人在船上吃了二十天面饼、肉干,早就淡出鸟来。

    酒过三巡,李国助稍微吃一点就停住,微笑着等几人吃过一阵,对宋闻贤道:“此次你们带来多少货?”

    黑炮听了心中有所动摇,当即与陈新商议一番,陈新建议把福船上的货款买成货物,朱印船上的货物变卖后留一些银子,这样能赚到些利润,如果夫人临时要用钱,也不至于全在货物上。黑炮对这方面本来就没什么主意,也就答应了。

    韩斌见这两人也不跟自己商议,完全把自己当个外人,不由心中不快,脸上不自觉的又流露出来,以前赵东家所掌握的资源中,日本这边是李国助,大明这边是宋闻贤背后的人,眼下赵东家一过,这个事情还能不能做得成,就看谁能得到这两边的支持。有船的人很多,能真正做海贸并掌握利润的人却实在不多。

    他讨好的对李国助连连敬酒,一边说道:“李公子,不知南边那人最近如何了,若是李公子要动手,有用得着我韩斌的,一定效劳。”

    李国助的两眼眯起,寒光一闪,陈新感觉他身后的新右卫门也微微动了一下,显然韩斌说的话是他十分的问题。他很快恢复原状,摩挲着手中杯子对韩斌道:“二当家有心,只可恨那人现今势力大涨,既勾结荷兰人,又网罗了一群海寇,船近千条,我眼下唯有先观其动静,静待时机。”

    黑炮道:“现今我们虽不是李公子手下,但李公子有朝一日清理门户之时,若需要我们效力,只管招呼一声。”

    疤子也骂道:“这姓郑的不是个东西,听说那颜思齐当年还喜淫童美男,两人定是有苟且之事。”

    黑炮和韩斌等人都嘿嘿的淫笑一阵,那李国助也淡淡一笑,又恨恨说道:“他先是吞没我李家大量财货,当年我父过世不足两月,颜思齐亦在小琉球(当时台湾的称呼)离奇死去,郑一官又统领了颜思齐部属,如此巧合,我一直甚为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陈新听到郑一官几个字,猛地想起了眼前此人是谁,这李国助便是明末大名鼎鼎的海商李旦之子,李旦是个真正的传奇人物,也是真实的开台第一人,他早年在菲律宾,是当地华人首领,1603年西班牙屠杀华人的直接起因据说就是因为他,后来被罚在西班牙船上当奴隶,一干就是九年,后来逃出跑到了长崎,成为东亚海面上首屈一指的大海商,势力十分强大,并开始在台湾笨港进行移民和开发,荷兰人和英国人称他为船长(也称为甲必丹李旦)。

    李国助口中的郑一官,就是后来更加有名的郑芝龙,此人在日期间是李旦的义子,郑芝龙当时先是派给荷兰人做通译,后来在台湾负责李旦南洋的生意,他做生意很有一手,渐得重用,天启五年李旦从台湾回平户的路上生病,到日本后不久就去世,郑芝龙便吞没了李旦在台湾的银钱和货物,李国助这个李旦的亲子当然就对这个义子气愤难平,当年的九月,台湾的另一海盗头子颜思齐也莫名其妙死去,郑芝龙被推为严派势力的首领,不过二十出头的他势力暴涨,为成为后来的东亚海上霸主奠定了基础。

    郑芝龙后来在东南沿海屡败荷兰人,让抵住了这一波西方殖民浪潮,但却没有抵挡住北方来的更加落后和野蛮的殖民宅郑芝龙在这帮野蛮人面前也完全没表现出任何民族气节,连精明都没有了,后半生可以用窝囊和狼狈来形容。

    如果排除他是郑成功他爹的因素,陈新对他没有特别的佩服或厌恶。但现在同处一个时代之后,如果自己要做海贸,便必不可少会与此人打交道,按陈新所知的历史,郑芝龙也并非一帆风顺,直到他受招安后,仍然要在福建沿海与原来的一众同伙混战几年,才能确立霸主地位。而且自己并不认识他,眼前的李国助却是现成的人脉,李旦在日本经营多年,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和势力,也不是现在的郑芝龙能随便对付的,要如何做才对自己最为有利呢。

    陈新默不作声,耳中一边听着几人谈话,一边飞速思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