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巡抚没了

作品:《晚明

    陈新看着眼前的军需官,此人是买来的一批辽民之一,黑黑瘦瘦的,据他说原本是个秀才,家道中落后在复州的一个店铺做过账房,能写会算,逃难到登州后交不出那十八两银子,被杨国栋抓去当了苦力。

    “你叫董渔?”

    董渔赶紧站起来,“是,大人。小人八字缺水,父母便给小人取这个名字,既有水,也有了吃食。”

    “取得好。”陈新和蔼的一笑,挥手让他坐下,这人是辽民,与原本的纤夫和阳谷都不沾爆军需官算是有些权力,陈新最开始便把财政权抓在自己手上,现在人多了,需要专人管理,这次又把征兵权分离之后,军队的结构会更完善。

    “我从新兵资料中选出的你,既然你考核也通过,我打算安排你做军需官,待遇按队长。”

    董渔跪下道:“谢大人赏识,小人定然鞠躬尽瘁。”

    陈新不满的道:“新兵训练都过了,我军中只有军礼,下次再行跪拜,便按军律扣除月饷。”

    董渔赶忙站起,改行了一个军礼。陈新接着对他道:“以后军中事务,钱粮装备营房都需你处过手,我另选了几名识字的人,协助于你。事务繁杂,还需用心做好。”

    董渔唯唯诺诺的答应了,陈新看他有些拘束,笑着道:“你坐下说话,既已定下职务,你有何计划没有?”

    “回大人话,考核后小人便在考虑此事,小人的打算是军饷、武库、粮草分类造册,实物便按原来货清册般,一入一出,用大人所用的表格做好。军饷每月先造册,交大人审验后发放。营房只是开初兴建,小人的打算是按威海的营房一般,只是按新编制略作修改,仍是每队一间,每局八间一排,两头各打井一口,设两个厕所和一个澡堂。”

    “记得把较场弄大些。军饷如何发放?”

    “嗯,由各局主官领取,再发放军士。”

    陈新道:“此事不妥,还是直接发士兵手中,若是一日发放不完,你便定下每月的开初几日,每日某局来领,多领几日都可。但是必得发入士兵手上。”

    “是,大人。”

    “采购之事如何办理?”

    “采购亦如店铺购货,每次向三家问价,大宗采购交大人定夺。”

    此人还算知趣,陈新点头道:“那你便去定下章程,另外军中装备物资,包括已发放的,大到火炮战马,小到水壶、腰牌、衔枚,都要有记录,定到各兵头上,若有遗失,具按军律处罚,但你这里的册子必定要清楚,若是记漏了,便要责罚你。账目来往也需清楚,年底另有人会来检验账目。”

    董渔更加小心的回道:“是,大人。”但他还是追问了一句:“大人,所需银钱是从何处领取?”

    “日常有定额的,每三月去刘先生那里领取一次,三个月完后,到刘先生处报销核帐,并领取下三月银粮,临时有大笔支出的,先找我说明原因,拿我手令去刘先生处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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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的一个月中,刘民有便带着新任的军需官董渔一起,在文登营外兴建军营,新的军营按着一千一百人的规模兴建,较场比威海大许多,陈新在场上分成多块,还设计了足球场,一个工匠用猪膀胱作内囊,内中填毛,外面再覆盖上八片皮,做出了陈新要求的足球,一个小队便是一个足球队。从此足球场十分紧俏,陈新总算给这些士兵找到一种发泄的方法。

    小冰河期的气候寒冷,气温越来越低,冬季下雪早,连南方的福建和广东也曾经连降大雪,开春后温度仍低,空气中的水分含量下降,所以降雨也会越来越少。不过这些事跟宋闻贤说了也没用,陈新只是敷衍了两句。

    宋闻贤跟着陈新一起往公事房过去,一路看着军营气象,听着校场上震天的口号,不停的啧啧赞叹,“陈大人,要说登州标营和正兵营就算不错了,能不能打得过你的兵,我说不来,不过这气势上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陈新笑着回道:“我的兵每日练五六个时辰,其他各处每五日练一次就算强军,怕是打得过的,倒是宋先生现在不喜去温柔乡,喜欢去看兵营了。”

    “还不是整日无事害的。”

    陈新听他如此说,知道他还没有搭上王廷试,当下不细问,到了公事房后,让卫兵点起炉子点燃木炭,一会儿满屋皆春,宋闻贤自己提了水壶在炉边烤着,一边喝茶。

    陈新挥退亲卫后,宋闻贤才对陈新道:“先跟你说些远点的事情,郑一官招安了,九月在中左所受封为海防游击,也不知算不算实职,不过按得他的财力,打点福建官场和朝廷都不成问题,就看你说那人能把他牵制到啥程度。否则啊,李国助堪忧,咱们的赚钱路子也堪忧。”

    宋闻贤所说的便是陈新最怕的事情,李国助是他经济最大的支柱,郑一官虽远在福建,却影响着陈新的钱途。

    不过郑一官马上要和海盗内战,暂时应该还动不了李国助,陈新也不跟宋闻贤解释,只问宋闻贤道:“温体仁如何了?”

    “不知道。”宋闻贤干脆的回道,然后接着道:“再跟你说近的,杨国栋任了个山东总兵,还是在登州,听说他最近在关宁活动跑官,张可大还是登莱总兵,咱们还是得两头都打点着。”

    只要不出征,他山东总兵也好,登莱总兵也好,都管不到陈新头上,宋闻贤说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陈新略有些好奇的道:“打点便是,咱们每年要打点的地方也多了,不少他们两个,跟这两个总兵相比,在下更好奇宋先生,现在找好新东家没有?”

    宋闻贤笑眯眯的喝口茶,口中说道:“这不是来找来了。”

    陈新道:“宋先生能看得上小庙了,小弟倒是欢迎之至,是不是那王廷试听说了咱俩合谋坑了钟道台,不接纳先生?”说完后他突然对宋闻贤一拱手道:“无论宋先生刚才是假意还是真情,只要先生愿意来,在下这里永远为先生留着一个位置。”

    宋闻贤呵呵笑着,站起来答应了,坐下后又:“眼下逆案未结,王廷试小心翼翼,以前李嵩、孙国桢的幕僚一个都没有接受,不过他也没落好,眼下连登莱巡抚位置都没了,他也是捞一个空。”

    “巡抚位置没了?”

    宋闻贤哂道:“那袁崇焕跟皇上上疏,把登莱巡抚撤了,纯是损人不利己,那登莱巡抚也归他管着,何苦要减个官位,挡了别人的官途。我看他跟杨维垣一般,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

    陈新愕然半响才骂道:“亏得我还派张大会在京师等消息,他娘的,不要登莱巡抚,他管得过来么。”

    “谁知道,先是辽东撤巡抚,后是登莱,看撵他把顺天巡抚也撤了才好,据说又要在关宁蓟镇搞汰兵,汰谁不汰谁,都是他说了算,如此兵额必有变动,你知这兵额一事,各将官的得利都在里面,现下都知他圣眷正浓,手中有辽饷,时不时又能拿些内帑,还不得巴巴的去他处走动,后面还不定他要弄些什么事情出来,要我说,咱们还是去山海关走动一下,见不了督师,拉拢一下他身边人也行,至少不为难咱文登营,另外王廷试现在兼着登州海防道的事,也要去一下。”

    陈新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动,新官上台,找个名义树立权威也是正常,这次汰兵也就跟公司新领导上来就搞机构改革一样,不过是寻个名义重新分配权力,也是正常做法,但他知道的是,袁崇焕估计明年的这个时候就下狱了,没必要投资太多,最多是别人怎样自己就怎样,王廷试那里倒是该认真打点,因为他不知道王廷试能当多久,这明末的官也换得太勤了点,银子投进去心里实在没谱。还好自己知道个温体仁,以后终归有作用。

    他走了几圈,终于停下对宋闻贤道:“那督师府你也去一趟,不过咱们不送多了,按一般规矩送就是,王廷试这边咱们多给些,但不要超出别人太多,太多了反惹其贪念。”

    宋闻贤答应了,陈新想起一事,接着问他道:“宋先生,陕西有什么消息没有?”

    “陕西?”宋闻贤似乎没想到陈新会问那么远的事,回忆了一下道:“也没啥,一贯的大旱,吃人都不稀奇了,好像邸报上写也就是几个草寇,九月有个王二在白水杀了官,又跑去一个王什么的山贼那里了,弄不出啥动静。”

    宋闻贤说完又转头喝茶,陈新想着陕西的情形,这个明末流寇的起源地犹如已经放了几颗火星的干柴堆,随时可能变为大火,辽东的皇太极九月又大败察哈尔,原来的朵颜三卫有一半已经投靠了后金,通往蓟镇边关的大门正在打开。大乱就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