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防线

作品:《晚明

    十二月初一清早,固安北门城墙上,一群群的民壮好奇的看着城壕外面安营的明军,他们正在忙碌的搬运一些砖石木头,还在城壕中敲冰取水。

    卢传宗对着城楼呸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的道:“你娘的,要不是军令在身,杀了老子也不给你守城。”

    陈新充耳不闻,表面上十分平静。那个固安知县不但不提供粮食和役夫,居然连让他进城都不准,也不出来和他说话,只让人带话给他,让他不得进城。虽然陈新并没有进去守城的打算,但心中还是非常不满。要不是担心影响政治投机,他甚至想拖几门虎蹲炮给他城门来几炮,这时了还在歧视武夫。

    好在秦律方存在刘村店铺中的两百石粮食还在,取出部分补充了军粮。至于扎营,文登营就只得用战兵了,这使得战兵的休息时间少了许多。

    被抓住的鞑子仍然被捆在马车上示众,已经奄奄一息。陈新收回目光后对面前的马夫道:“李涛你也是辽东来的?”

    “是,小人祖上是四川的,但小人生下来就在辽东,广宁失陷之后先到山海关,后来到了通州,因为小人会骑马养马,进了个车马行,已在那里做了两年。”

    “为何走到此处又不想做了?”

    “这东家太黑心,因为当初收留我,他总认为我欠他一条命,从不给我工钱,只管吃食。”

    陈新失笑道:“那是黑了些。”

    “我一路从通州送他到了这里,鞑子也在背后了,也算还了他恩情,小人射箭用刀都凑合,想跟大人一起杀鞑子。”

    陈新军中许多东江兵和辽民,他们的惨事听多了,也不想多问这李涛与建奴什么深仇。

    “你跟着祝训练官,听他安排,如果有违抗命令之事,不管你杀多少鞑子,都不会收你,记着了。”

    “是,大人。”

    陈新打发走了这个李涛,这次能擒住那个建奴细作,这个马夫起了很大作用,当时的表现有勇有谋,朱国斌听说他会骑马,希望留下,回去后骑兵营。陈新答应了朱国斌这个要求,让随军出征的祝代春管理,这次训练队也一起随来十人,陈新让他们重点观察,根据实战总结出训练的改进办法。

    安排了这事后,陈新看着西北方向,固安西北面远处几道黑色的烟柱清晰可见,在灰色天幕下更显压抑。鞑子的哨骑已经与文登营遭遇两次,因为文登营知道敌人临近,哨探时都是一队十二人一起,重点也在西北方向,所以每次都人数优势,鞑子哨骑自己离开了。

    文登营在西北方向展开了所有骑兵,陈新亲卫队中会骑马的也派出了,布置了两道骑兵防犀第一道在十里外,由两队夜不收组成,既侦察敌方,也组织敌人侦察,第二道在五里外,由六队骑兵和十名亲卫组成,另有一个局的步兵占领了那个方向三里左右,找了一些房屋作为据点,为他们撤退时提供掩护。

    建奴没有想到这个方向的力量会突然增强,他们的哨骑没能到能看见文登营营地的范围,使得文登营能安安静静的安营扎寨。

    陈新贴着城壕下了个长方的营地,利用固安的北墙作为一爆正面宽两边窄,如同天津一样的算盘城。从左至右依次排开三个千总部,他这次打算修建一个牢固些的营地,但冬季挖土十分困难,他派人去拆除周围的房屋,取来土石木材开始在营地外围修筑胸墙。

    胸墙并不连贯,每十一步有一个缺口,这是一个火器小队的展开宽度,缺口用来给鸳鸯阵纵阵通过,而建奴没有严格经过战阵训练的队伍只会在这种缺口挤成一团。

    关帝庙拍拍屁股上的脚印,傻笑了两下,周少儿没说话,但他自己心中同样也有些紧张,鞑子自从起兵一来,很少吃败仗,即便败了也大多跑掉,而明军每次一败就是几万十多万的全军覆灭,任谁心里也怕。

    周少儿眯着眼睛半天,一点睡意都没有,既有点担心,又有点,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来,习惯性的清理自己的装备。

    他仍然是个伍长兼刀盾手,武器是按戚家刀改良的腰刀,长三尺二寸,十分锋利,重量只有一斤十两,然后是防御的圆盾,直径三超这是他主要的武器,其他还有匕首一把、椰瓢一个、鞓带一根、锁子甲一副。圆盾兵要求十分灵活,有时候甚至要弯腰作战,所以他们的铠甲都是不影响肢体灵活的锁子甲,其他杀手队的都是铁鳞甲,比锁子甲笨重许多。

    周少儿清出来后,也在外面拿来一个石头,开始磨匕首,那匕首用钢制成,磨过之后十分锋利。在教官的演示中,近距刺杀可以轻松破开闽铁做碟甲。

    钟老四已经呼呼的睡着了,关帝庙也睡不着,他把身上的存单拿出来看了看,口中说道:“哥,咱存了七两银子了,都存在军需处,要是俺被鞑子杀了,你记得跟俺娘说一声,别忘了去取。”

    “嗯。”周少儿一边磨一边敷衍了一句,他心中有些不是味道,这关帝庙是文登的流民,好歹还有个老娘和一个哥哥,战死的话银子还有用,自己要是战死了,存的十多两银子可是屁用没有。

    这时帘子一响,他们局的训导官走进来,在地上摆好一张纸,对他们几人道:“谁是队长?”

    周少儿一指打呼噜的钟老四。

    训导官也不叫醒他,低声道:“这里有件事,上了战场刀无眼,你们老兵都知道,每次战前写遗书,写过的就不用写了,没写过的有没有遗书需要留下?”

    周少儿一看周围,只有陈瑛和关帝庙没写过,叫过他们两人说了,陈瑛沉默了一会,对训导官问道:“我没有家眷,银子都存在军需处,没有领过,要是我死了,这银子能不能给其他东江来的孤苦流民。”

    训导官看了他一眼,他也认识这个陈瑛,已经在一些局巡讲过,他说道:“这里有个儿童基金,若是没有家眷的,你们的银子将用来收养一个流浪孤儿,以后他们长大后将随你们的姓,作为你们的义子给你茅奉香火。”

    “真的?”陈瑛漠然的眼中突然出现了神采。

    “真的!这是黄总训导官想出来的,咱们军中象你这样的很多,如果你的银子要做这个事,你就把你祖上的名字、祖籍地址再详细点跟我说一遍。多半也没有事,只是预备万一而已。”

    “陈瑛,辽东人,祖籍山东东昌府……”

    -----------------------------------------------------------

    当日文登营完成了工事建设后,战兵都获得了休息时间,未时末刻,建奴的哨探加强,两三百将文登营的那点可怜的骑兵轻松赶回了固安城下,文登营骑兵不敢与他们交战,撤得很快,双方的互相试探总共只死了五个人。

    骑兵和掩护的步兵都撤回了营地,此时天色已晚,建奴没有直接到城下,陈新也找不到他们的扎营地点,派出两倍的伏路军戒备,或许是建奴对所有明军都很轻视,他们也没有夜间来骚扰,一夜相安无事。

    十二月二日清早,出了一点太阳,文登营的骑兵在周围两里巡查,辰时刚过不久,外围的骑兵纷纷往营地回来,从各个通道营内,朱国斌的马从步队的间隔中穿过,所有步兵都坐在地上休息,黑压压的一片。

    陈新身穿一身精良的山文甲,站在一个马车改的指挥台上,周围旗帜都没有竖起。所有方向的骑兵都在撤退,显然是建奴在逼近,他的一战就在眼前,他有严格训练的强军,对方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到底谁更强,今日就能见分晓。

    刚刚巳时,第一个后金哨骑穿过薄薄的晨曦,出现在陈新的视野中。他远远的站在一里之外,静静的打量着这边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