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丸

作品:《朝歌箓

    夜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微风拂过环绕帝宫的护城河水面,涟漪层层叠叠,和煦的晨光洒落其上,仿佛金鳞无数。烈山侯的驷马高车疾驰入内,前方引路的车上的黄门手摇金铎,一路呼喊:“商后召烈山氏入宫,闲杂退避。”车入宫城,连过三道宫门而不停,径直来到王殿,引路黄门这才示意停车,待车停稳,便有小黄门匍匐地上,烈山侯在车内整理一番衣冠,拿上祖传宝盒,这才踩着小黄门的脊背下车。引路黄门迎上前来,毕恭毕敬,说道:“侯爷,请。物件由小子来拿吧。”烈山侯看了一眼,说道:“前面引路,不要耽误时间。”这黄门便不再作声,引着烈山侯拾阶而上,然后左转一拐从偏门入王殿,来到王殿的东厢。东厢之内,重宝罗列,更有一股清香扑鼻,想必是用巴蜀进贡的楠木营造。这时商后从后堂走了出来,烈山侯慌忙作揖行礼,商后竟然没有回礼,走上前来,对烈山侯说道:“侯爷速与我入内堂吧。”

    卧榻之上商帝面色蜡黄,嘴唇干燥,有白皮脱落,牙关紧缩,头上有几根青筋突起,额头尚有薄薄的一层细汗。之前黄门虽然讲了大致情况,但亲眼目睹,烈山侯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昨天午时商帝接见自己的时候,还红光满面,精力十足。怎得一夜之间,会如此这般。不及多想,烈山侯走到商帝卧榻旁边,先行一礼,然后伸手诊脉。商帝脉沉而无力,必定是外邪入侵导致气血凝滞,莫不是……

    于是烈山侯轻声问道:“昨晚当值的黄门是哪位?”

    这时方才那位引路黄门回道:“小子费仲昨夜当值。”

    “商帝昨夜可有饮食?”烈山侯继续问道。

    黄门费仲略想了想,回道:“并没有饮食。”

    这时商后问道:“侯爷,可是饮食有问题?”

    “只是医家例行询问而已。”烈山侯毕恭毕敬的回道。

    商后轻声哦了一下,便不作声。烈山侯继续问道:“近日,商帝身体可有异常?“

    “商帝夜间常常辗转于榻,难已安枕。即使入眠,常常闻细声而起。近日来为大禘典礼忙碌,又加上斋戒,昨夜又夜雨寒湿,身体怕是吃不消了。”费仲有条有理地说道。

    烈山侯点了点头对商后说道:“那便是了,商帝得的是伤寒,待臣开个方子,命令太医馆按方抓药,相信商帝不几日将愈。”

    商后松了一口气,对烈山侯说道:“有劳侯爷了,且请侯爷去歇息。”烈山侯于是作揖告退,那黄门费仲便引烈山侯回驿馆歇息。

    出得门来,费仲在前引路,并不是原路,烈山侯倒不惊讶,帝宫进出原本就不由一路。这费仲在前七拐八绕,烈山侯紧跟其后,生怕落下,那就非迷路不可。哪知最后来到一处所在,奇花异果,竞相争艳,竟然是帝宫的御花园。烈山侯正纳闷的时候,费仲作了一揖说道:“烈山侯,多有得罪,今日另有贵人相见。”说话间从园中假石后走出两人,定睛一看,一男一女,女的面如皎月,发如青丝,黑色的眸子恰似秋水,温润似玉,静止时若碧池玉莲,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身后站着则是一位美少年,静默不言,却如七尺玉山,令人叹为观止。

    只见得那费仲急趋上前深深一作揖,口称:“小子见过帝妃,见过帝子。”烈山侯也随之微微行了一礼。帝妃眼睛望向远方,说道:“烈山侯者,昔日神农氏之后,神农尝百草,乃天下医师鼻祖,神农氏以医以农,遂得天下。虽然神农后世不效失天下,但不失其术,历代烈山侯都是医师圣手,如今的烈山侯简医术更加高明,世人皆称青出于蓝。”

    烈山侯理了理衣冠,作揖道:“帝妃谬赞了。”

    帝妃突然厉声问道:“烈山侯,商帝的病情究竟如何?”

    烈山侯略顿了一顿,回道:“本侯以为是伤寒!”

    帝妃轻叹一声,又问道:“商帝的病情究竟如何?”

    柔语轻声入耳,烈山侯心中一动,刚想开口,思索再三,遂沉默不语。

    这时费仲说道:“为感谢烈山侯为商帝看病,帝妃打算赏赐烈山侯东夷美女十名、西羌奴隶三十名。“

    烈山侯依旧不语。

    费仲继续说道:“另外赏赐珠玉宝货两箱。”

    烈山侯还是不回答。

    费仲继续说:“再赏赐金(青铜)三千斤。”

    烈山侯还是不言。

    这时帝妃开口道:“不如再赏元龟十副,宝鼎九座。”

    烈山侯固不语。

    这时帝子辛突然朗声说道:“我听说随侯有一女儿,生的艳丽聪慧,烈山侯几求而不得,只因随与烈山世代相互攻伐,随侯始终不肯答应。我又听说随侯的独生儿子正在沬都做质子,却因为干犯商法被关进羑里的监牢。随侯放出话来,谁能救得他的独子,就把女儿嫁给谁。烈山侯可知道现任羑里监守是我母亲的侄子姜莘,而我舅父姜殳正是大商的司寇。烈山侯,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烈山侯于是答道:“商帝得的确实是伤寒,但本侯另有妙方。”

    烈山侯从随身宝盒中取出一粒红丸递给费仲,说道:“此物化开,一日三服,勤加保养,可以痊愈。”费仲小心翼翼地将红丸递给帝妃。

    帝子辛这时问道:“商帝服药后能否亲自主持两天之后大禘典礼?“

    烈山侯说道:“大禘典礼如此繁重,怕不是病人所能承担。“

    帝妃说道:“烈山侯之功,我母子必不忘。劳累半日,且去驿馆休息吧。”于是费仲便领着烈山侯出得宫来,两人告辞,各奔东西。

    费仲回到宫中,日上三竿,已经隅中时分了。费仲来到东厢,进到内堂发现商后已不在内堂,守在商帝塌边的正是帝妃。商帝脸上血色恢复了几分,想必帝妃已经给商帝服过烈山侯的红丸了。

    商后端坐在王殿朝堂之上,正在接见一早前来问商帝安的宗室、诸侯和百官。当大家得知商帝乃是夜间偶得伤寒,身体并无大恙,这才心安,纷纷感谢上帝的恩德,各自回到驿馆。商后令帝弟胥余、比干,帝子启、衍、受,国相伊容、太卜子昱、太史子箴、太宰子仲绪、三师长、四方伯等人留下,待众人问安完毕,便举行朝会,商讨两天之后谁来主持典礼。太卜子昱对商后说道:“按照我大商的传统,国有疑难,当决于元龟。”伊容反驳道:“决于元龟者,都是人事。祭祀上帝如此神圣的事情,恐怕不能用元龟来决断。当年商帝太甲无道,伊尹将他流放到桐宫,祭祀上帝便有伊尹来主持,三年之后太甲改恶从善,祭祀上帝就又由太甲来主持。”太史咸说道:“当年太甲无道,才由伊尹主持祭祀,当今商帝德行昭明,只不过抱恙无法主持,岂能效仿伊尹故事。父子本是一体,我以为应该从帝子当中择其一来主持祭典。“太后点头说道:”太史所言深得我心!众卿认为哪位帝子可以主持祭典呢?“伊容立即回道:”帝子衍聪颖明达,博识俊哲,是主持祭典的最佳人选。“ 商后不置可否,问道:”太史有何意见?“太史咸回道:”帝子启敬天法祖,恭行仁孝,况且又是商帝长子,主持祭典,上帝必然感其诚心,护佑殷祀。“商后又问道:”两位帝弟如何看?“胥余、比干相视一下,一起回道:”太史所言,至为妥当。“商后又说道:”东伯侯莘闵、西伯侯崇虎、北伯侯邢彧、南伯侯鄂武你们怎么看?“东伯侯莘闵、北伯侯邢彧回道:”帝子启主持祭典,上帝必护佑殷祀。“商后又说道:”太宰、三师师长可另有高见?“太宰望向帝子受,却并不回话。这时帝子受开口说道:”帝父虽在病中,也只不过是伤寒,两天之后未必不能主持祭典,何必急于此刻作决断。纵使两天之后帝父不可以亲祭,也应该让帝父指定祭祀之人。“伊容接道:”帝子受所言,至正至大,老朽惭愧。“西伯侯崇虎、南伯侯鄂武、三师师长亦附和。比干于是向商后说道:“不如明日再议。”商后只得罢朝,众人便自回府邸驿站。( 朝歌箓  http://www.agxs6.com 移动版阅读m.agxs6.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