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界桥大战之八

作品:《三国凨

    两军僵持,界桥起回风;子龙神勇,陷阵露峥嵘。

    翌日清晨,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阳光刺破浓云,一扫昨日的阴霾。双方的哨探骑着马在界桥附近逡巡,经过一日激战和夜间的巡卢他们显得十分疲惫,有的人干脆就抱着马脖子瞌睡。偶尔,敌我双方相距不过三十来步,但这些巡骑丝毫没有交手的意思,他们心照不宣地拉开距离。直到对手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们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民夫在鞭子和长矛的驱使下,驾驭着敞篷牛车收敛尸首。一辆辆牛车从晨雾中驶出,辗过绿草茵茵的原野,车轮在高低不平的地表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恶战之后的原野、谷地、山丘,无头尸身遍地皆是,有时车轮就从残肢断臂,甚至是小半个脑袋上辗过,车轱辘带起暗色的血沫和白色的脑浆。不少民夫初次见到这样血腥可怖的情景,纷纷骇然变色,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扶着车辕干呕。

    车队边上是迤逦而行的骑士,这些人不比那些巡哨,他们经过一夜的休整,又饱餐了一顿,虽然身上还带着昨日激战的痕迹,神色间却异常振奋。一名身着青色戎服的骑士看见干呕的民夫,嘴角一撇,颇有些不屑,左侧相对年长的骑士见状笑道:“上头征发他们自有道理,这些人到这里见过血,看过死人,下次征进行伍,拿刀上阵总也比那些地头上的佃农来得强。”

    青衣骑士低头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这次幽州人死了不少,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寡妇?听说那些寡妇不避生人,看见男人连身子都站不稳。”

    年长的骑士眯缝着双眼,嘴里“嘿嘿”地笑了几声,“小子,想娘们了?那就打起精神来,在这乱世,只要有命在,娘们都排成队……”顿上一顿,似乎在回味,“十多年前太平道百万人作乱,某在左车骑麾下,进剿乱民。乱民怕我们,百万大军没几天就向我们投降。我们用绳子绑了他们,一排排地牵出去砍头……”

    “那得砍多久。”青衣骑士咂舌。

    “里头不全是带把的,还有一小半娘们。”说到这里,年长骑士很是神往,“弟兄们人手分到好几个娘子,没日没夜地快活。有些小娘是被贼人掳去的官宦女子,白白嫩嫩的就像缎子一样……”

    “左车骑不是治军严谨吗?怎会让麾下犯这样的事?”青衣骑士十分不信。

    “治军严谨,那是对百姓,对贼人可就用不着客气。那些娘子被贼人脏了身子,没有死节,就是从贼了。”年长的骑士非常轻蔑地瞥了年轻骑士一眼,继续说道,“汝想想,某等刀头上血为的是什么,破军立功?得了吧,功劳都让上头拿走了,如果连财物都不让抢,娘们不让玩,谁替左车骑卖命?”

    正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时长时短的号角声,这是敌人来袭的信号。年长骑士低声咒骂,连忙吆喝战马,青衣骑士似乎还未尽兴,“听说昨天幽州人被打得不敢西顾,这战事快要了结了吧?”

    “了结?瞧这架势,这战事至少还得延绵一两年,汝以为幽州人好打,昨天是他们大意,某捉摸着,之后的战阵可没有昨天那么轻松了。小子,想玩幽州娘们,好好留着这条小命。”说完这话,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咻咻。

    瓒部下救军到,文丑拨回马去了。那少年也不追赶。瓒忙下土坡,问那少年姓名。那少年欠身答曰:“某乃常山真定人也,姓赵,名云,字子龙。本袁绍辖下之人,因见绍无忠君救民之心,故特弃彼而投麾下,不期于此处相见。”瓒大喜,遂同归寨,整顿甲兵。

    次日,瓒将军马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马五千余匹,大半皆是白马,之前的交战,白马义从已经损失了不少,这是最后的白马义从。因公孙瓒曾与羌人战,尽选白马为先锋,号为白马将军;羌人但见白马便赚因此白马极多。

    袁绍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引弓弩手两千,亦分作左右两队;令在左者射公孙瓒右军,在右者射公孙瓒左军。

    再令麴义引八百弓手,步兵一万五千,列于阵中。袁绍自引马步军数万,于后接应。公孙瓒初得赵云,不知心腹,令其另领一军在后。遣大将田楷为先锋。瓒自领中军,立马桥上,傍竖大红圈金线帅字旗于马前。从辰时擂鼓,直到巳时,绍军不进。

    麴义令弓手又皆伏于遮箭牌下,只听炮响发箭。田楷鼓噪呐喊,直取麴义。义军见田楷兵来,都伏而不动;直到来得至近,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齐俱发,箭如雨下,锋利的射入田楷兵马,中计倒地吐血一片,麴义有命数十人飞马而去,马后面拖着树枝,一时烟尘四起,视野不明,田楷军马吃惊,马速难停,迷糊冲了上去,麴义列刀盾长,见来就刺,田楷兵马受挫,速度的优势失去,麴义乃大喊一声,率领先登死士而上,与其近战,瓒军大败,左右两军,欲来救应,都被颜良、文丑引弓弩手射住。

    绍军并进,直又杀到界桥边。麴义马到,先斩执旗将,把绣旗砍倒。公孙瓒见砍倒绣旗,回马下桥而走。麴义引军直冲到后军,正撞着赵云,跃马,直取麴义。战不数合,一刺麴义于马下,麴义惊慌而逃,赵云一骑马飞入绍军,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引军杀回,绍军大败。

    却说袁绍先使探马看时,回报麴义斩将搴旗,又追赶败兵;因此不作准备,与田丰引着帐下持戟军士数百人,弓箭手数十骑,乘马出观,呵呵大笑曰:“公孙瓒无能之辈!”正说之间,忽见赵云冲到面前。弓箭手急待射时,云连刺数人,众军皆走。后面瓒军团团围裹上来。田丰慌对绍曰:“主公且于空墙中躲避!”绍以兜鍪扑地,大呼曰:“大丈夫愿临阵斗死,岂可入墙而望活乎!”众军士齐心死战,赵云冲突不入,绍兵大队掩至,颜良亦引军来到,两路并杀。赵云保公孙瓒杀透重围,回到界桥。绍驱兵大进,复赶过桥,落水死宅不计其数。

    袁绍乃当先赶来,不到五里,只听得山背后喊声大起,闪出一彪人马,为首三员大将,乃是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原来是刘备向公孙瓒提议,他率本部人马迂回左侧,偷袭袁绍。当下三匹马,三般兵器,飞奔前来,直取袁绍。绍惊得魂飞天外,手中宝刀坠于马下,忙拨马而逃,众人死救过桥。公孙瓒亦收军归寨。玄德、关、张动问毕,教与赵云相见。玄德甚相敬爱,便有不舍之心。

    此后数月,双方大小合战数十次,互有胜负,战局呈僵持状态。随着战事延绵,双方死伤无数,数不清的民丁被刀剑和长矛从农田中驱赶出来,他们或收敛尸首,或转运粮秣,或挖沟立寨。还有无数妇人失去了丈夫,在这兵荒马乱的炼狱之世,这些瘦弱无力、孤苦伶仃的妇人坚强地活了下去,或许在某些后人眼里,她们是没有节气和不知廉耻的,但她们还是用自己单薄的身躯顽强地为自己的部族保留了一分生气。

    这个时候,公孙瓒粮草不及,北边有急报,又恐刘虞东犯,到时陷入四面之战危,瓒即与袁绍罢兵,班师,刘备与赵云分别,执手垂泪,不忍相离。云叹曰:“某曩日误认公孙瓒为英雄;今观所为,亦袁绍等辈耳!”玄德曰:“公且屈身事之,相见有日。”洒泪而别。

    东风烈,那绣着“公孙”二字的认旗,被挡在了冀州之北,公孙瓒的雄心还未消退,他心有不甘地暂时退回幽州,整兵经武,为下一轮的扩张蓄积气力,而崛起不久的袁绍势力能再次挡住幽州人碟骑么?

    界桥之战是袁绍集团和公孙瓒集团之间的拉锯战,从战术角度而言,乏善可陈,双方互有胜负,谁也没多占到谁的便宜;从战略角度上说,袁绍集团获得胜利,袁绍鸠占鹊巢,筚路蓝缕的经营和九死一生的征战,成功地将强大的公孙瓒集团堵在幽州,巩固了刚得到不久的翼州根据地,为自身的发展壮大赢得时间。而后袁绍英姿勃发,勤奋开拓,恰如一轮旭日冉冉升起于冀州上空,而公孙瓒兵锋受挫,实则是衰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