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应对

作品:《临高启明

    睡眠是最接近死亡的状态,文总从梦中苏醒的时候,脑海中不知怎么跌出了这么一句话。睁开双眼,一帐浅红罗水草纹的帐顶飘飘摇摇,鼻畔传来淡淡的幽香,受用的闭起了眼睛――忽然又睁开了,这哪啊!

    要不是文总已经经历了虫洞,眼下他十有八九会以为自己是魂穿了。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自己不是住在高举送的宅子里的么?那床铺虽有帐子,不过是普通的青布帐幔。哪有这么脂粉气,这到底是哪?

    赶紧坐起身子,却觉得头昏沉沉的,四肢酸软,一点力气也没有。环视四周,是个极小的房间,四下无窗。除了身下的大床,不过一几一椅,几上陈设着花瓶盆景之类,壁上悬着二幅山水画。

    赶紧起来穿好衣物,发觉防刺背心、皮带和防水靴没了,从不离身的大折刀、电击器、防狼喷剂全都不翼而飞。这把他吓得不轻。作为一个身体力行多年的“生存狂人”,这几样东西差不多就是文德嗣的护身法宝,现在身在不测,防身宝贝皆无……

    正惊惶间,门响了一声,进来个中等身材的精瘦汉子,面色里透出一股戾气。文总何等人物,一眼就知道来者不是善类,眼下自己处境不清,干脆默然不语。

    “文掌柜好啊。”来人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有意无意的露出腰胁下的胁差的刀把。文德嗣听出他的口音略带闽南腔。

    “不知尊驾何人?”

    汉子嘿嘿笑了笑,大大咧咧的在椅中坐下:“我等都在海上讨生活。最近闻听文掌柜从澳洲来,贩卖奇货发了大财。不道船泊哪里,针路(即航路)几何?兄弟们也好在海上有个照应。”

    文德嗣却不答话,只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汉子哈哈一笑:“此地不过是文掌柜暂居之处,何必知晓。我等对澳洲之事十分好奇,望掌柜的不吝赐教。”说罢露出恐吓神气来。

    文总心想就你这么个瘦小干瘪的货色,难道老子还怕你不成?称心早就一顿拳脚过去,奈何此刻手脚酸软无力,连动一下都难。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应道:

    “好说,不知道尊驾想听什么?”

    “尔等来大明所乘是何船,船现泊在何处?”

    文德嗣最怕别人问及此事,因为根本无从解释。谎言也很难造――稍一调查就知道。既然从不存在什么澳洲船,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推在存在的船只身上。

    “澳洲所造船只不利远航,所以只到勃泥。从勃泥再换搭佛朗机船来。”这话说得真伪难辨,王头儿也不便驳他,又问他如何进得广州城。

    文德嗣心中瞬间转过许多念头,这伙人既然把自己绑架出来,显然和高举不是一路的,搞不好还是对头。现在只能把所有可查证的事情都和高举连在一起,他们就无法去对证,谎话便不会被戳穿。当下把以往萧子山和他说过的关于濠畔街走私商人的种种事情都过了一遍。已然成竹在胸,说:

    “我等在澳洲就听海外番商言大明广州城富庶敌国,只是外人不得入城交易。也是机缘巧合,从一佛郎机水手那里知道珠江口外有个游鱼洲,是番商做私货贩运的好去处,便在那里下得船,花钱托人送我们进的广州城,那人便把我们送到高举府上。”

    “哦,哪人姓甚名谁?”

    “见笑见笑,商人逐利乃是本性。”

    “我怎么觉得文掌柜和您的那些手下,个个都是不凡的人物呢?”李丝雅的身子微微的靠了过来,一股淡淡的蔷薇水的味道传到他的鼻端,“逐利?世人哪个不是蝇蝇逐利之徒,就是那当皇帝的,也不过是逐他一家一姓的利罢了。”她眼波一转,“文掌柜,我说得可对?”

    “是,是。李见教的是。”文德嗣又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穿越者了,如果她真得是的话,最好不是腐女……正胡思乱想间,见那李MM正襟危坐,在几上排出一堆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连萧子山的袜子、王工的签字笔都有。共同特点是都不是这个时空的产物。

    “这些都是澳洲所产吗?”

    “是澳洲所产。”

    接着这位仪态万方的小美女,居然拎起了萧子山的锦纶丝袜子――显然她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用的是一根竹签。

    “这袜子,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丝又是怎么剿得?为什么这般透明,又能松紧自如?”

    “这是针织袜子,用针织机做出来的。”文德嗣对近代机械十分熟悉:第一台手摇针织机型是1598年在英国发明,一次只能钩16个线圈,还相当原始。到此时不过30年,估计葡萄牙人也未必知道。

    “用的是机器?”少女若有所思的看着萧子山的袜子。

    “是的。”

    “那这丝呢?生丝是做不出这样的弹性的。”

    文德嗣想这事情不大好解释,针织机这东西还能说个子丑寅卯的。告诉她这丝是石油里炼出来的?那自己下半shen恐怕马上就不会以男人的形态存在了。

    “此物名叫锦纶丝,不是蚕丝。如何产出在我国乃是一个秘密,我等商人哪里知道。”

    李丝雅点了点头,目光中却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文德嗣心中一动,这MM纤长的大腿上没有一双长袜岂不是暴戾天物。看来下次应该大量贩运尼龙丝袜……

    “澳洲的书写之法看来也是西式的。这枝笔不用蘸墨,端得十分方便。”李丝雅慨叹一声,摆弄着签字笔,有些爱不释手,“你们的货物真让我有坐井观天之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地方,能做出如此奇巧精妙的东西。”

    “见笑了。”

    “这次你们趟开海路,往后自然是要常年贩运了?”

    “这个……”文德嗣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含也无所谓。”少女冷冷一笑,似是自言自语,“粤广一带的洋面,落在大当家的之手也是朝夕之事了。若要长久保得船货平安,还是识时务为好!”说罢,自顾自的起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