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书，你给老子站住！”看着黄书撒腿就跑的背影，张海撸起袖子，勃然大怒。

    黄书曾经是张海的初中同学，也是和张海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后来黄书的父母在他中考之后那个生日为了给他买礼物在城里出了车祸，他心灰意冷，就放弃了去新的学校报到。当年的中考分数，黄书高出张海整整四十分，张海一直觉得如果没有当初那出惨剧，黄书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上元村的人也大都知道黄书的情况，所以平时损失一点钱财，只要知道是黄书干的，也没有太过计较，但不计较不代表不想计较，“黄鼠”的名号也就是这么来的。

    “黄书，你站住，老子请你吃饭，你把钱包还给人家！”张海运足气力，边追边喊。

    黄书却不理不睬。径自往偏僻的地方钻。别说，黄书这样七拐八拐，还真的就甩掉了张海。

    连续转了几条路口都没再发现黄书的身影，张海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叹息了一声，一拳锤在身边的墙壁上，默默地走了回去。

    张海背影消失的瞬间，黄书从附近一家人家的猪圈后钻了出来，望着张海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丝苦笑。

    “海哥，你自己都快没钱吃饭了，哪还有钱请我呢。”

    低下头翻弄着那只小巧的女式提包，黄书很快从包里搜出了三百块钱，仔细再搜搜，又搜出了一只翻盖手机，剩下的就只有身份证和一堆买东西时的发票了。

    黄书随手扔下了带着身份证和发票的包，又熟练地拆下了翻盖手机里的电话卡扔在地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原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包和手机卡，望着黄书没入黑暗的背影，也是露出了一丝苦笑，正是张海。

    上元村公安分局。

    “警察同志，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张海坐在凳子上，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面前的民警。

    “谢谢你的配合，我们会尽快找到失主并把东西还给她的。”民警查看着从包里找到的身份证向张海笑着点了点头。

    张海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警察同志，我有一个请求。”

    民警惊愕地看了他一眼：“请讲。”

    张海抿了抿嘴唇：“黄书他……他除了偶尔会偷人东西以外，没有做过坏事，他初中毕业就没有了继续上学的机会，能不能……”

    说到这里，民警已经知道张海想说什么了，他拍拍张海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事情不是这么处理的。从你刚才的话来看，黄书已经不仅限于盗窃了，他还涉及抢劫。我知道大家都不想找他的麻烦，可是继续发展下去，黄书会变成什么人？杀人犯？那就不是一个抢劫罪能解决的问题了。他需要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更需要一个砸醒他的闷棍。”

    张海沉默了，他知道警察同志说的没错，但是……在心底，他真的不想让黄书坐牢。老爹已经注定要进去，他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也进去。

    这时，一名民警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有些沮丧的张海。愕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事，他对张海说道：“张海，你父亲下个月就要送到市里公审，如果有时间，希望你能到场。”

    张海闻言一愣，抬起头一看，正是老爹被抓那天带着自己来做笔录的民警之一。

    “哦，好的，我会来的。”张海局促地点点头。

    走出警察局，张海觉得自己的步伐有点飘忽，但是他没有后悔说实话的余地，也不会去后悔。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黄书也因为这些事被判刑，张海会想尽自己一切办法弥补，这不是因为举报了黄书而产生的愧疚，而是对发小生活窘迫自己却无力帮忙的补偿。

    钱，我要挣大钱，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挣大钱，只有挣了大钱，老爹才可能不沉迷于那种赌徒孤注一掷的刺激，黄书才能不为生活所迫得到自己该有的生活而不是作为一只老鼠不见天日，最重要的是，只有挣了大钱，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才能用人民币把何老黑的眼珠子砸成百元大钞的红色，才能抱着何香回家当老婆！

    对，挣大钱！

    张海心中对金钱的欲望几乎不能抑制，苦日子过了太久了，这些天爆发的一桩桩让他痛心的事情激发了他内心深处来源于这片土地的不屈，以前那觉得自己市侩的想法现在看来不过是幼稚的表现，面对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白云法师徒手凌空举巨石的一幕，那种绝强的力量让他不自觉的向往，而一想到如果自己对阴阳秘术的破解有了帮助就有机会学习它，张海就兴奋的不行。

    嘿嘿，有了这样的本事，每天我一边种冬瓜一边街头卖艺胸口碎大石，一年之后，我就可以骄傲地对全村儿人宣布：我是有钱人了！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张海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滴在地上湿了一片。他已经开始白日做梦了，没错，就是那天晚上他抱着黄色破布睡觉时做的梦。

    “同志，同志？”

    肩膀上的拍击让张海很快回归现实，缓过神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名神色诡异的警察，正好就是帮他刚刚做好笔录的那位。

    “同志，你没事吧？”

    张海擦了擦口水，笑呵呵地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那名警察道：“同志，你刚才站在门口流口水，可能神智有点不清醒，建议你及时去医院检查啊。这两天你来局里，别是紧张出了精神问题。”

    “呃？”张海一听，站着流口水，还有精神问题，那是智障啊，这哥们把我当成智障了？

    可不是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警察局门口发呆傻笑流口水，不是智障是什么？

    那名警察怜悯地看了看张海，拍拍他的肩膀，夹着皮包走了。

    “靠，我在干啥，最近胡思乱想也太多了。”

    张海尴尬地摇了摇头，不过很快，他又露出了智障一样的表情。

    嗯，我要赚大钱……

    回到家中，张海看看天色，走进自己杂乱的房间，忽然有了收拾的动力。

    “哇，冬瓜户，你居然也有收拾房子的时候？”

    看见张海出门却没看见张海回来的何香只能再次拉上韩芸来帮忙给张海浇地，结果后者就发现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回来了，正哼哧哼哧收拾屋子呢。

    “韩社会？你跑我家来干啥？”张海撅着屁股头也不回。

    “还不是香香要给你浇地，那丫头不知道你回来了，硬扯着我来帮忙。”韩芸无奈地道。

    “香子……”张海一愣，扭头一看，可不是吗，穿着花布衫的小姑娘正拎着喷灌机的喷头来回浇水呢。

    “我跟你说啊冬瓜户，我算是看出来了，香香她喜欢你。”韩芸眼中带着鄙视，“但是你这么个大男人成天好吃懒做，你自己想想，你配得上她吗？”

    张海白了她一眼，继续干自己的活，这种话还是不要接的好，不然的话……会被更加鄙视。

    “哎冬瓜户，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啊！”韩芸撅撅嘴。

    “何老黑……啊不是，何村长让你来的？”张海这次停下了手里的事，扭头看看韩芸。

    “嗯，何伯伯让我来敲打敲打你。”韩芸很光棍地承认了，然后靠在墙壁上，“怎么着，你打算怎么办？”

    “你想让我怎么办？”张海问。

    “那是你的事情好不好，关我什么事。”韩芸耸了耸肩，“我只是希望香香以后的男人有本事而已。”

    “那你唧唧歪歪个毛啊你。”张海摇摇头。

    他倒不是生气，韩芸说的话是现实了点，可是语气里更多的是激将的成分，但是张海想到这些事情确实很烦，韩芸跟他才认识不过三四天，张海不怎么听得进她说的话。

    “切，你好自为之吧。”韩芸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扭头出去了。

    张海沉默了一下，继续收拾自己的屋子。

    很快，何香俏生生走了进来：“大海哥……”

    “啊，香子。”张海笑了笑，“这几天我不在，你帮我浇地，谢了。”

    “没啥。那个……”何香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找我帮忙就吱声！”张海给何香倒了杯冰红茶。

    “没……”何香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刚才我看见芸芸进来了，她……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说了啊。”张海眼神一黯，轻轻坐在那张有点晃动的木板床上。

    何香一看张海的反应，顿时大急，飞快地说道：“大海哥，芸芸她没有恶意的，她……”

    “好了好了，”张海忍不住都要笑出来了，这妮子真不经逗，“韩社会是毒舌了点，但她说的话是激将法。我好歹是上大学的，还不至于好赖话听不出来。”

    何香看到张海揶揄的目光，顿时脸蛋羞红，啐了一声，放下喝完水的杯子，扭头就走。

    “香子，我送送你。”张海赶紧站起来追出了屋子。

    “算了吧，你还是好好洗个澡吧！”何香转过身来，指了指张海身上满是灰土的大背心笑了笑，玩弄着两根麻花辫，在夕阳中走远了。

    张海低头一看，可不是嘛，今天回来之后就去追黄书那家伙了，后来又是去了警察局，回来就开始收拾屋子，好像还真的没来得及洗澡。

    “嗯，是时候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女为悦己者容，男也是这样，张海如是想道。

    躺在自家那有些破旧的浴桶里，张海的脑海里回放着很久很久以前和何香在一起的一幕一幕。